饒是連容生這輩子經歷風浪無數,聽到后來也是面容變色,連道“意料不到”。
“黃金鄉的背后是食人窟。”連容生的胡子也修剪整齊了,捋起來特別有感覺,“是了,唾手可得的財富,哪是那么容易消受?”
他想了想又道:“照你所說,他們占據海客身體來到人間,其中可不乏身居高位者。”
“是。”燕三郎恭聲道,“與我同船前去海國的丁云正就被侵蝕,換了芯子。他是寶夏國上柱國第三子,奉命前往迷藏國籌集軍餉。”
“如此說來,迷藏國在人間可攢下不少權勢,好在他們六十年必須回去一趟。”連容生呼出一口氣,“過去這么多年,還不知道他們在人間怎樣呼風喚雨,輕啟禍端。時初,你出手端掉迷藏幽魂一族,不僅造福迷藏本國,也于人間有功!”
燕三郎老實認夸,千歲卻“切”了一聲:“還用他說?木鈴鐺早就這樣認定了。”否則怎么會給出極盡豐厚的報酬?還不是因為她和小三修補因果有大功?
“不過,你也結下了仇家。”連容生沉聲道,“霧墻關閉之前,必有幽魂披著人皮離開迷藏。它們記恨你滅其活路,恐怕會來尋仇。”
“學生等著就是。”燕三郎抱著水來土淹的態度,“再說天下何其大也,他們也未必找得著我。”
“你沒說過,自己來自春明城?”
“這個……”燕三郎汗顏,“有,對莊南甲提過一嘴。”當時在去往迷藏國的海船上,人人都做自我介紹,他也提了一句。只說自己來自哪里,卻沒有提起具體的營生。
那時的莊南甲看起來只是個市儈的矮胖富商,哪知道他的真面目是個活了不知多少年的迷藏老鬼。
“不知天高!”連容生瞪他一眼,“你以為他們會像潑皮無賴打架,直接上門?”
“先生是指?”
“恐怕他們還要借助權勢。”連容生嘆了口氣,“句遙多年太平,國富民安,是個居家營商的好地方。可它畢竟只是小國。如果被人施壓太過,把誰獻出去都不奇怪。”
這一點,燕三郎倒沒有細想。“如何是好,請先生教我。”
“你就要出師了,該想想今后何去何從。”連容生慢慢道,“至少要謀個高就,才有不被人加害的資本。”
燕三郎想了想:“衛國?”
連容生笑了:“你自去想清楚就好。”
去衛國任職之事,燕三郎從未細想。不過連容生多次提出,他也覺得自己有認真考慮的必要了。
句遙只是小國,只是他修行途中的落腳點。他從沒想過在此一住終身。
天大地大,他還是要去外面闖蕩的。
韓昭和蕭宓一直虛位以待。尤其后者也是勤快,每兩個月就給燕三郎寄封信,寫一寫趣事、要事、大事。
燕三郎的回信可就少得多了,前往迷藏國期間更沒空執筆。
昨晚他還在春深堂看到了蕭宓的來信。離開數月,蕭宓的信件就積攢下來好幾封。
他打開第一封,年輕的國君抱怨,王廷開始給他物色皇后人選。按衛國制例,新王十六歲就可以娶后了。
經過了前任衛王的殺父弒弟,老蕭家就剩下這么根獨苗苗。衛廷從上到下都希望新王能夠充實后宮、開枝散葉,以穩定大衛江山。
按蕭宓的原話說:“無趣得緊,孤又不靠著娃娃治天下!”他才成年不久,正是意氣風發、踏馬江湖之時,哪里考慮什么后代子孫嫡長!
這種話,他也只會對燕三郎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