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豪門大宅,一修幾十年,祖孫幾代接力都不稀奇。燕三郎自己所住的邀景園,修繕期同樣長達百年。
豪宅嘛,養護起來就是燒錢費力。窮人莫說買了,就是連修都修不起。
聽了這話,燕三郎就明白,周大戶是世襲的富貴。
一邊游宅,少年一邊評點。
他的點評都很到位,絕非空洞夸贊。杜夫人在這里住了十幾年,聽他這么不著痕跡地雅捧,心里也舒服許多。
這是周家幾代人的心血,她也希望交托到有眼光、懂愛護的買家手里。
燕三郎待她眉頭都舒展開來,才擇機問起:“杜夫人,冒昧多問幾句。周家也是家大業大,怎么手頭突然就著急了呢?”
杜夫人抿了抿唇。
過去幾天她為這事兒飽受折磨,吃不香也睡不好,實在不想再提。可是金主既然問起,她也不好拒答。
“我家的船隊在西海上出事了。該運回的貨物,一艘都沒能靠岸。”杜夫人幽幽道,“二十幾萬兩銀子的貨,一下就打了水漂。”
燕三郎微驚:“周先生膽量過人,一次就敢走這么多貨物。”
“那條航道周家船隊走得太熟練了,船長都有經驗,就算閉著眼也不會走錯。”杜夫人答道,“并且一月的西海平靜,少見惡劣天氣。周家過去三十年在一月走西海都沒遇過任何問題。外子篤定今年也不會出事,這才叮囑船只滿載。”
“您也知道,我王大婚在即,盛邑至少會熱鬧大半年時間,百業興隆,貨品也能好賣。”杜夫人眼睛又紅了,“哪、哪知道他突然胸痹,船、船隊也沉了!”
“明明那個季節,西海上風平浪靜才是!”
哪怕對于周家這樣的大戶,一下二十多萬兩白銀的損失也難以承受。何況百余船只本身也是大額資產,還有上面的幾千條人命……
燕三郎嘆道:“怕是家屬那里都不好安頓。”
“可不是么!”杜夫人一下子激動起來,“我家都按照行規雙倍的撫恤賠付,他們還不滿足。昨日有個婆子上門,要我們給她兒子賠八百兩!”
“八百兩,她怎么不去大街上明搶?我們給不出,她就拿污物潑我家大門。”她一邊冷笑,一邊眼淚就摘了下來,“又不只有她家死了人!”
周家本不在意這點小錢,可是周轉上突然困難,現在就缺救急的銀子。
杜夫人開啟瘋狂吐槽模式,燕三郎只好默默聽著。
他耳邊傳來千歲的取笑:“起這話引子作甚?捅馬蜂窩了吧?”
的確。他無比贊同千歲的話,捅馬蜂窩了。
“這一關必定能過的。”燕三郎咳了幾下,聲音干巴巴地,“吉人自有天相。”他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么。
杜夫人想都不想就苦笑:“這一關?唉,若只有這一關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