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少。那些年戰亂不斷,水里什么都有。有婦人洗衣洗到一半,發現河底的水草纏著半張人臉呢。”
黃二卻問:“紅香樓是酒樓嗎,這一路走來并沒看見。”
“差不多吧。”孫大夫含含糊糊,“就是里面住著姑娘,常陪客人吃酒。紅香樓十年前就關了,聽說東家犯了事兒,畏罪潛逃。”
黃二瞪大眼睛,突然明白了。
這不就是紅館坊?!
她下意識看向庭園,那么少爺的母親豈非就是……?
黃大倒沒想那么多:“聽說少爺幼時也很艱難。”
“是啊,他們母子生活不易,燕彩兒又去得早,少爺流浪街頭,有一段時間就住在這個園子里。”孫大夫嘆了口氣,“我是懷罪被發配邊陲,接濟少爺也是有限,最多給他看過幾次病,沒收錢。結果幾年之后,少爺竟然派人給我找了這個優差,說是替他為燕彩兒守陵,其實賜我好地好宅,衣食無憂。這園子原本荒廢多年,燕記商行給修葺一新呢。”
黃二好奇:“關于少爺的身世,沒有更多線索了嗎?”
“沒了。”孫大夫搖頭,“沒有信物,沒有書函,但包裹嬰兒的布料是上好的綢緞。據燕彩兒說,制工精細,花樣子也很新奇,至少方圓五六十里的成衣莊里都沒有。”
他年紀大了,不勝酒力,很快下桌睡覺。
天黑時,鼬妖兄妹也變回了原身。黃大問妹妹:“少爺出去很久了,咱要不要去找找?”
“找什么?少爺需要獨處,這時候你可千萬別去煩他,沒看小金都不追?”獅子狗去院子里睡了,黃二邁開腿往廂房里走,“芊芊說,當年少爺就是在黟城拿到木鈴鐺、遇見了女主人。”
“哈?”黃大搖晃的尾巴停住了。他怎么沒聽說?
“唉!”黃二自顧自嘆了口氣,“我還以為,少爺這樣了不起的人物,會有一個顯赫的出身。”
黃大眨著小眼睛:“為什么?”
“說了你也不懂。”
黃大的確不懂:“那女主人呢?女主人也了不起啊。”
黃二呆住。
阿修羅天生無父無母,哪有出身可言?
好一會兒,她才看著兄長感嘆:“你的腦袋,偶爾也有靈光的時候嘛。”
……
燕三郎離開庭園,又穿過兩條小路。
他在黟城生活多年,對街巷了如指掌。十多年過去,這里也沒有太多變化。
最后他走進一家酒樓,隨手扔給掌柜一錠金子,足足二十兩:
“買你酒樓一晚,現在就打烊走人。”
店里無客,掌柜的正打瞌睡,沒料到天降橫財,于是二話不說,帶著伙計和廚子,拿錢關門溜了。
燕三郎卻不在酒樓停留,徑直走出后門。
這后方是一條暗巷。
酒樓門面有多光鮮,這里就有多簡陋,路很窄、墻很高,終年不見陽光。除了倒泔水的馬車,平時沒人路過。
包下酒樓后,這條巷子就更安靜了。
除了墻上又多幾個破洞,這里幾乎沒變,空氣還是那么潮濕,帶著暗巷特有的臭氣。燕三郎緩緩踱到墻邊,站住。
就是這個位置。
許多年前,那個電閃雷鳴之夜,他就在這里破開天衡封印,第一次邂逅了她。
這是他見過最美最神秘的女人,套用說書先生的話,貌若天仙。
但她送給他的頭一句話,滿滿都是威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