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下腳步,芳草將油紙包重又攏回袖中,眼見得芳葵兩個眼睛一直隨著她手打轉,越覺對方堪憐,故意板臉道:“既是你知錯,我也不怪你。只這點心我先收著,何時你這亂發脾氣的毛病改了,何時我再予了你。”
“那……好罷。”芳葵戀戀不舍地收回視線,討好地沖她笑:“干姐姐且去辦差,等回來了,妹妹再討來吃。”
心心念念,仍舊是點心。
芳草背著手,老氣橫秋地“唔”了一聲,拉著紅藥便出了門。
紅藥便在心里嘆了一聲。
這兩個孩子,皆是可憐人。
前世此時,她是很不耐煩這兩個小的,只覺她們吵得讓人頭疼,如今卻是覺著,兩個小丫頭拌嘴,也頗有趣。
紅藥面上不禁露出了老太太般慈祥的笑容。
芳草恰瞥眼瞧見了,不由失笑:“姐姐這一笑,與那老嬤嬤竟是一樣一樣的呢。”
紅藥一時來了興致,索性便將那前世的作派拿出來,將個老太太的行止做得十足,芳草直看得呆了,回過神后便一個勁兒夸她“學得像”,還鬧著要學。
見她終是開懷,紅藥亦自歡喜,二人說說笑笑地行了一段長路,縱陽光灼人、天氣燠熱,卻猶自不覺,直到前方朝陽門在望,她們方才噤聲。
過了朝陽門,便是東、西六宮的地界,自不可高聲喧嘩。
在宮門處驗過腰牌,二人便直奔啟祥宮。
啟祥宮乃東六宮之一,芳草在路上告訴紅藥,如今那宮里住著四位嬪妃,分別是充嬪、定嬪并趙、徐兩位昭儀,而這其中,又以充嬪為最尊。
紅藥安靜地聽著,并不插言。
她尚還記得充嬪其人。
據說,當年初入宮時,充嬪便因容貌妍媚、性情柔婉,很得建昭帝的寵愛。
紅藥前世時曾聽過一個傳聞,道是充嬪最初是很有希望與德、寧二妃同晉妃位的。
卻不料,天有不測風云,便在那次晉位前不久,一場突然其來的風寒,將她擊倒。充嬪纏綿病榻足足兩個多月,方才作養得好了些。
而那時,那一批嬪妃早就晉了位,她卻是沒趕上趟。
建昭帝對她倒是頗為憐惜,仍想著過后再將她扶上妃位,只太后娘娘卻覺著,充嬪的身子太過嬌弱,往后在子息上頭,只怕也不會好。
自然,晉位與否,始終是以陛下之意為尊的,若建昭帝執意要晉其為妃,太后娘娘亦無由相阻。
不過,建昭帝自來事母至孝,見太后不喜充嬪,便也打消了這個念頭。于是,充嬪就此止步于嬪位,且因有太后娘娘考語在先,便再也沒了更進一步之機,直到最后,也仍舊是個嬪。
這委實并非壞事,至少,紅藥是這般認為的。
正所謂好死不如賴活著,前世紅藥離開皇城時,充嬪仍舊好好地活著。雖然那皇覺寺歲月清苦,卻也是衣食無憂,更兼那寺廟就在京城郊外,依山傍水、有花有樹,在紅藥看來,于彼處聊渡余生,算是極好的了。
再往細處想,建昭帝諸嬪妃中,得以善終者,寥寥無幾,充嬪,何其幸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