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良應了個是,又陪笑道:“娘娘當真好記性,那臨川玉露昨兒才到,奴才這就叫人去取。”
周皇后含笑點了點頭。
戚良精于茶道,煎煮烹沏樣樣俱全,更兼行事穩重、為人周全,這總管當得還是挺得宜的。
一時戚良領命下去,很快便又帶著幾名小監魚貫而入,捧來各色茶具,又親點起一尊小茶爐子,跪坐于東窗案下,將那積年的梅上雪水煮了一壺,再遵著那茶道的次序,慢慢地斟就一盞玉露香茶,奉至皇后跟前。
此乃周皇后每日最愜意之時。她面含淺笑接過茶盞,捧至唇畔。
誰料,就在此時,簾外忽然傳來宮人的稟報:“啟稟娘娘,賢妃娘娘求見。”
周皇后手一頓。
隨后,她柔潤的雙唇,便在那盞沿上方彎了彎。
那是一個溫和而輕柔的笑,一如她執盞的手,維持著柔和自然的幅度
雖然她很想把這茶盞砸在地上。
還讓不讓人喘口氣兒了?
她這廂才坐下,好茶都沒喝上一口,這些狐媚魘道的就往出冒,煩不煩?
輕輕置盞于案上,周皇后將帕子拭著手指。
茶之一道,在乎清靜、在乎淡和。
此際,她既不清、亦不靜,淡和更談不上,火氣倒有一大把,再好的茶,入口也會變毒藥。
不如不喝。
她微覺惋惜地望向盞中淺碧的茶水。
今日唯一的樂趣,就這么沒了。
“撤了罷。”淡淡地吩咐了一句,她煙霞色的衣袖起了又落,“嘩啦”,一盞茶已然盡數潑在了磚地上。
戚良嚇得不敢則聲,只向旁使眼色。幾名小監忙過來將一應茶具都捧了下去,他自己則親自上前,將空盞收了起來。
周皇后側眸望向窗外。
雨下得很大,檐下連珠飛墜,濺起無數碎玉,空落落的庭院里,一枝木樨探進視線,被雨水洗得油亮的葉片,映著灰寂的天。
賢妃此來,想必是探口風的,那八百御林軍看來是太扎眼了,御史還沒出現呢,阿貓阿狗倒占了先。
這就等不及了么?
周皇后抿了抿唇。
這一個個的,都盼著她出錯兒呢,哪怕她都把話都給挑明了,眼不見心不煩,大家最好不相往來,可架不住有人揣著明白裝糊涂,硬要往她眼皮子跟前湊,哪怕她把眼睛閉上了,人家也要將她的眼皮子給扒拉開,以便讓她瞧個清楚。
何苦來哉?
“嗤”地笑了一聲,周皇后信手拾起案上一柄鸞鳳團扇,也不扇,只轉著扇柄子出神,數息后,“篤”地將扇子向案上一擲,拂袖起身:“擺駕仁壽宮。”
竟是對那宮人的通傳理也不理,仿似沒聽見。
“是,娘娘。”戚良亮著嗓門應了一聲,又往旁遞了個眼色。
掌事大宮女謝祿萍立時會意,無聲地躬了躬身,挑簾走了出去。
她是去擋客的。
皇后娘娘顯然不愿見賢妃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