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累死爺了。
徐玠甩著胳膊,小口小口地吐著粗氣,面上卻是一派云淡風輕,仿佛在說“爺力氣大得很,這點兒小事不足掛齒”。
可惜的是,他這番作派,紅藥壓根兒就沒瞧見。
她眼睛還沒睜開呢。
此時她唯覺腳下一實,便知是站在了地面。
她再也不好往下裝,忙躬腰后退,低頭撣著裙子,臉上的熱度始終未散。
真是兩輩子的臉都丟盡了。
最要命的是,她肚子還在“咕咕”叫著,那香味兒簡直勾魂。
徐玠輕輕擱下食盒,活動了活動手腳,隨后嘎嘎笑了起來:“罷了,咱們也別裝了,大家都知道怎么回事兒不是?”
語畢,豎起大拇哥兒朝自己一指:“我,劉瘸子。”
反手再指紅藥:“你,顧老太。”
垂下兀自酸痛的手臂,他的臉上是一個燦爛的笑:“咱們從一處來的,有緣再見,實是天意,也別再藏頭露尾的了,好生敘個舊不好么?”
說到此處,上前一步,作勢拱手行禮:“方才是我存心試探于你的,倒并非我不相信你,而是這到底也太匪夷所思,我就怕‘你’還不是‘你’,便多問了幾句。你別往心里去啊。”
說著他又朗聲笑了起來,攏袖道:“這話也就你能聽明白,我自個兒說得都繞的慌。”
紅藥若非“以前”的那個紅藥,則他所設想的一切,皆要從頭再來。
天幸她仍舊是她,那么,他的謀劃,便也就此多了幾重保障。
紅藥一直沒說話,只低頭撣著裙擺,卻沒察覺,她反復撣著的,根本是同一個地方。
這還真是天意。
她想。
自從仲秋夜偶遇淑妃之時起,她與他的重逢,便如天注定,雖明知諸事皆改,她卻是有心無力、身不由己。
細較之下,這其中仿佛并亦有她自己的意志,她的不作為、她的隨波逐流,令她踏上了一條仿佛早就被安排好了的路,而也所遭逢的一切,皆指向了此刻。
紅藥莫名有點想要笑。
兩個上輩子就認識的老頭老太,居然盡皆重生于少年之時,不僅見了面、說了話,且還點明前因,各自將對方的根底看了個透。
話本子里也不敢這么寫啊。
可是,它卻真實地發生了。
紅藥想不出該說些什么。
于是,繼續撣裙子。
撣啊撣啊,好像打算這輩子就只干這件事兒了。
徐玠好笑地看著她。
這位顧管事,年歲變小了好些,膽子似乎也跟著一并小了,再沒了前世的潑辣。
他敢打賭,他若不開口,她會一直撣裙子撣到地老天荒。
徐玠于是當真笑了起來。
又尖又刺耳的笑聲,委實難聽得緊,而紅藥卻是越發不敢抬頭。
“先吃東西吧,回去你就該誤了飯時了,便在這里用飯就是。”好一會兒后,笑聲漸止,徐玠和聲語道。
這般瞧著,委實紅藥也有點可憐,被他逼到了這個份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