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他也知曉,將事情挑明,并非上上之策。
可他不耐煩打啞謎,也沒那個水磨功夫。
他太需要幫手了,而顧紅藥,就是最好的人選。
他相信她。
上輩子做了幾十年鄰居,足夠他看清她。
但愿她亦如是。
聽得徐玠所言,紅藥便低低地嘆了一口氣。
是啊,該吃飯了。
她總不能一直撲打這條裙子吧,裙子又沒做錯什么。
她慢慢直起身,望向徐玠。
這一刻,她又是方才那個冷靜自持的顧管事了,雖然眼皮上還透著一層薄紅。
徐玠亦回望于她。二人的視線在半空里交織著。
少年眉眼含笑,俊美溫文,而少女卻神情嚴肅,眸光冷峻。
他們定定地凝視著彼此,仿佛在確認著些什么,又仿佛在區分著什么。
那委實是太微妙的一剎那,如若初識,卻又是實實在在地重逢。
良久后,紅藥嘆了第二口氣,隨意拍了拍衣袖,開口時,語聲已然是多年前的熟稔:“那個……飯菜涼了沒?”
吃飯要緊。
那么些個好吃的呢,說不得吃了這一回,便沒下一遭了。
所以,吃了再說。
徐玠對此似是早便習慣了,連個嗑巴都沒打,飛快地道:“沒涼,我這食盒是特制的,一時半會兒地涼不了。”
他獻寶似地將食盒提至紅藥眼前,逐層打開給她瞧。
紅藥這才發現,這食盒的四壁,居然縫著厚厚的包棉錦墊,暖意氤氳地,將菜香烘托得格外誘人。
“先吃吧,老夫記著,你吃飽了才會有精神。”徐玠撫須而笑,手底卻是一空。
然后才想起,他現在連胡茬都有。
他尷尬地收回了手:“那什么,吃飯,吃飯。”又不好意思地撓了撓后腦勺,咧嘴道:“有時候一晃神兒吧,我就會忘了現下的光景,老以為還在石榴街。”
這話頓時引發了紅藥強烈的共鳴,她用力點頭道:“我也與你一樣,老是會糊涂。你這還算好的,我最開始的時候老想拄拐棍兒,說話咳嗽、還駝背,扳了好長時間才扳回來。”
“可不是。”徐玠眼睛一亮,一時間竟大有相見恨晚之意,拍著大腿道:“我也是硬拗了好久,才把老夫、老朽這等自稱給改了,你說的那拐棍什么的,我也一樣,花了好大功夫才改掉。”
“不容易啊。”紅藥搖頭嘆道,似是又回到了最初重生的那幾日。
樣樣不習慣,處處皆陌生,還一驚一乍地。
畢竟,有好些人已經死了幾十年了,如今突然出現在眼前,虧得她還有些膽量,不然怕是會以為撞了鬼。
“吃飯吃飯,再不吃就涼了。”徐玠搓著手道,莫名地覺出了一種輕松,仿若褪去了身上一層厚重的甲胄。
話已挑明,二人再無顧忌,紅藥自然而然地湊近食盒,大大方方地問:“你做了幾個菜啊?”
不經意間,便帶上了前世的語氣,熟稔的、無需禮儀客套的。
見她終于放下戒備,徐玠自是開懷,忙將那菜上蓋碗一一取下,笑著道:“總共五菜一湯。”
說著又搖頭,頗為遺憾地道:“我家這大廚手藝雖不差,卻不及金翡翠多了,味道上總是有點兒不大對勁兒,你先湊和著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