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出那個稻草人,并不難。
自紅菱掌權,與吳嬤嬤的爭斗日益加劇,紅藥便再也不敢掉以輕心。
誠如紅菱敏銳地察覺出三公主對紅藥的親近,紅藥亦早便覺出,紅菱偶爾看過來的眼神,極為不善。
她可不得防著些?
惜乎她素乏急智,所謂的防備,亦不過照貓畫虎,學著紅菱的樣兒,在一應家什上頭做記號。
比如,她屋門后布簾的兩處邊角,便系著頭發絲兒。
那發絲自簾幕縫線的空隙穿出,繞過老舊門框上頭的木刺,系成死結,凡有人進屋,發絲便會斷。
這機關設的位置極低,用徐玠的話說,乃是“視線死角”,極不易被發現,紅藥彼時還頗自得。
直到她發覺,每每進屋之后、出屋之前,總要先往地上爬那么一會兒。
挺麻煩的。
當然,與自個兒的小命相比,這點麻煩也著實不算什么。
昨晚領飯回屋,紅藥照例扒地驗發,驀然驚覺那簾子一角的頭發絲不見了,當即便嚇出了一身冷汗。
顧不上吃飯,她先將屋中其余幾處記號查了一遍,最后發現,那小柜子被人動過,很快便找出了稻草人。
至于是誰在陷害于她,一目了然。
紅藥撣了撣裙畔落下的雪粒子。
雪地上的那道拖痕,此時仿佛淡了幾分。
或許,用不了多久,這庭中雪色,又會素潔如新了吧。
紅藥莫名有些感慨,低垂的視線,輕輕掠過自個的手指。
她已經許久不曾動筆墨了。
從前在尚寢局時,她倒是偶爾會在屋中練練字。
因“并不識字”,她那字跡便是忽大忽小地,墨色亦總調不勻,紅菱還曾手把手教過她。
再往后,閑暇日少,麻煩倒是層出不窮,紅藥疲于應付,便再沒寫過字。
而在昨晚,看著稻草人上熟悉的那一筆爛字,紅藥便是再笨,也猜出這是誰的手筆了。
紅菱。
她是三宮唯一熟知她筆跡之人。
紅藥整宿沒睡。
氣的。
也是怕的。
若非她提前防備,這腌臜玩意兒板上釘釘就是她的了。
屆時,紅菱完全可以憑借當年同屋的身份,“偶爾”尋出她“不小心收起來”的紅藥筆墨,兩相印證,坐實此事。
每思及此,紅藥就恨不得一把抓花那張臉。
天幸啊天幸,管庫時她基本以圈、勾、叉并手印為主,就沒寫過字,倒也不虞再冒出什么人證來。
縮在門邊,紅藥啃著冷透了的飯菜,睜著眼睛到天明。
紅菱晨起、梳洗、出屋,乃至于偷偷貼上她屋門,細聽屋中“鼾聲”的舉動,盡在紅藥耳中。
她咬著牙根兒靜待對方離開,又靜等了半炷香,方偷偷潛至內殿后窗,確認紅菱正在殿中,這才回到后罩房,把稻草人悄悄進紅菱屋中,順手還把自個兒的“墨寶”給拿了回來。
做這些時,她絲毫不擔心會被紅菱事后察覺。
這件事,沒有“事后”。
她顧紅藥是笨,卻也并非癡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