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婢萬沒料到,竟能得如此厚賞,千恩萬謝地接了,再一想徐玠如今在府里的地位,自不會相攔,由他進了竹園。
徐玠似是對此園很熟,很快轉過小徑,信手一招,便見那林中閃出兩個人,一人是方才的鼠須男子,另一個則是臥佛寺掛單的覺明。
前者身懷絕技,而后者亦顯然并非所謂“高僧”,不過野和尚罷了。
“去金二那里拿銀子罷。”徐玠當先向那鼠須男子道。
那男子直喜得眉花眼笑,連連打躬道:“謝爺賞。”
“快去吧,金二就在角門那兒呢。”徐玠渾不在意地揮了揮手,那男子生怕銀子跑了也似,腳下如飛地走了。
徐玠便又轉向覺明,蹙眉問:“你給何思遠用的那個藥,效驗如何?他會不會死?”
覺明咧開嘴,露出滿口黃牙:“放心罷,死不了人的。何思遠原本不過小恙,不吃藥也能好,我那藥巧就巧在能將那咳嗽綿延下去,何時停藥,何時即可病除。”
徐玠淡然一笑:“那便好,我會慢慢把他的藥換掉,你明日便先離開吧,這個大恩且讓他記著,待有需要,你再現身。”
“灑家明白。”覺明笑嘻嘻地道,兩腳挪了挪,便將一雙眼睛往林深處瞟,笑容有些猥瑣:“里頭的事情這是辦成了?”
“自然成了。何思遠身為謄抄書生,這時候自然要去外院抄詩去,留下的這個,我自有法子處置。”徐玠沒有一點要瞞他的意思,亦無算計嫡母該有的羞愧之意,面色十分坦然,有什么說什么。
覺明壓著聲音“哈哈”一笑,拍了拍徐玠肩膀:“灑家就喜歡你這樣子,真小人,真小人也。”
他笑指著徐玠,緇衣晃了幾晃,轉身大笑而去。
眼瞧著他消失在小徑盡處,徐玠方抖了抖衣袖,邁著四方步,不疾不徐地向西而行,未幾時,便來到了一處山石洞前。
他探頭往里瞧了一眼,“啪”地將鶴氅拋在地上,似笑非笑地道:“王妃,拿去遮一遮罷。”
朱氏癱軟于地,慘白著臉看向腳邊華裳,絕望得想要去死。
然而,她舍不下的。
這榮華富貴、錦衣玉食,這膏梁之地、錦繡之鄉,她哪一樣都不想放手。
雖然,這樁樁件件,哪一樣也都不屬于她。
可她還是舍不下啊。
就在方才,當徐玠突然帶著幾個婆子媽媽出現在她的眼前時,她便清楚地知道,她中了圈套。
何思遠,便是這套中最關鍵的那顆棋子。
而有此一局,從今往后,她便再也不能在徐玠面前挺直腰板,也再不能拿著嫡母與王妃的派頭,拿捏這個庶子。
可笑的是,想明這一點的瞬間,她當先覺出的,不是恨,而是慶幸。
徐玠沒想治死她。
約莫她活著于他有用,是以他不曾引來東平郡王,而是親自現身。
那就好。
只要還能好生坐在那個位置上,朱氏便滿足了。
她慘笑一聲,將鶴氅披在了身上。
徐玠面無表情地看著她。
前世時,朱氏想盡一切辦法摧毀他,最后更是以卑污手段,讓他成了枉顧人倫的逆子,不僅羞辱了他的父王,亦羞辱了整個王府。
而今,他們兩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