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陽中學,這是長陽鎮唯一的中學。
其貧乏的師資力量被分散在六個年級,這里相當一部分的老師甚至無法理解課本上的知識,教導那些數學、物理、化學的時候,他們也在努力鉆研,課堂上更多的是照本宣科。
畢竟,世界這才和平幾年。
畢竟,人類重新找回科學才幾年……
基礎科目的老師都如此稀缺,歷史課的老師就更不用說了,在過去的大運動中雖然培育了無數歷史學者,但更多的都死在了前線。
大運動結束后,他們中的多數在滿世界的做研究。
剩下的則會進入各大城市和大學當任教授、官員,偶爾有些厭倦爭斗的告老還鄉,并且愿意教學的,那就是當地的福分。
大多數鄉鎮的中學,都如長陽中學這般。
歷史課只是由一些“學徒”在授課。
他們或許知道大概的歷史知識,也能夠照著課本說出一個輪廓,但歷史背后蘊含的道理,藏在歷史中的文明軌跡,他們是絕不知道的。
甚至,他們嘗嘗會斷章取義。
例如大宋這個朝代,他們一提就會說重文輕武,然后說宋朝亡在武人沒有地位,可他們不會去探究宋朝這番局面形成的原因。
也不會研究宋朝滅亡的根本原因是財政崩潰,而非軍隊不力。
前不讀五代,后不問時局。
窺一斑而見全豹,那些歷史老師不僅教不好宋史,更教不好人類的整個文明史。
學生們在過去的人生中完全無法理解歷史學家到底為何偉大,那份偉大與他們的老師相比較,又實在難以對上……
直到,他們來了個新老師。
那是一個有著山羊胡的消瘦老頭,衣著也頗為寒酸,但卻有一雙銳利無比的眼睛。
他說,他叫于廷益。
第一天上課,他在寫下自己的名字后,便說道:“聽趙老師說你們學到了明史,不過,今天先不講課,我們聊聊天。”
他對著花名冊看向前排的一位黝黑少年,問道:“你叫石頭?”
“嗯。”
“今年的收成如何?”
石頭愣了一下,他沒有想到老師會突然問自己這個,下意識收了收帶泥的褲腳老實回答道:“今年雨水不足,收成比去年要低一兩成。”
十月上中旬都是收割晚稻的季節,農民家的孩子下田勞作是很正常的事情。
只不過,能夠在鎮上讀中學的,很少有農戶。
平日里同學就嫌棄他土氣,經常排擠他,這些天收稻子累得倒床就睡,身上難免有土腥味和汗臭味,同學的不滿之情已經溢于言表了。
他也不想,但,他更舍不得曠課。
“家里的糧食交完田稅,還能不能吃到明年早稻成熟?”
石頭猶豫了一下,低頭道:“不能……”
老爹說家里的糧食最多到明年六月,正好那個時候他畢業了,就算考不上大學也可以出來工作,到時候總有辦法的。
然而,石頭知道,老爹在騙自己。
這些年他來鎮里讀書,家里欠了不少債務,今年收成欠缺,上門討債的肯定不少……
就算不還債,按他的計算,家里到五月份可能就沒糧食了。
不可能堅持到六月的……
除非……賣田。
于廷益能感受到石頭的低落,但他并沒有任何安慰,反而點點頭,說道:“你家是自耕農,自十七年前董野夫改革稅法后,便再無丁稅、雜稅、徭役等負擔,只需繳納田賦。”
“一畝地早晚兩稻出糧約240kg,南江米價是三毛一,一畝地約得75元收入,每年秋收之后,需繳納田賦15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