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狄問道:“怎么了?”
林淼道:“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就想起來清理門戶這四個字……”
教室里一陣輕笑。
許風帆動作不自然地摸了摸領口的扣子。
林淼又馬上正色道:“好吧,既然都想聽我說,那我就隨便說說吧。按我的理解,思想品德如果作為一個社科學概念來看話,它的本質,應該是社會對個人的最初級的要求,包括對個人行為的規范,對個人道德的培養,是當前社會對社會個體,給出的最基本的生存準則。只有在符合這個準則體系前提下成長起來的個體,才會被認為具備適應于這個社會的價值體系,個人存在,與現行的社會結構體系不僅不相沖突,而且互相促進。從規范行為和樹立道德觀念,到建立穩定的是非觀和社會觀,再到形成完整的人生觀和價值觀,以及合乎主流社會期許的世界觀,這是社會對人的要求,也是一個人從生理到心理,從**到精神,完全融入社會的必經之路。而思想品德這門課,就是這條路的起點,也是社會對個人最初的指導。”
老狄聽到這里,已然目瞪口呆。
這尼瑪撲面而來的老子大學畢業論文的感覺是怎么一回事?
而林淼還沒說完,話匣子一打開,就止不住地往外倒:“不過我覺得這種指導,作用還是相當有限的,因為一個人的思想觀念太容易受環境的影響。
就說最簡單的,世界觀這種東西,真不是能靠社會期許就規范出來的,你比方說我,我本質上認為這個世界確實是物質的,但很多時候呢,又不得不相信命運的存在,本質上講,我是一個客觀唯心主義者,可我又不愿意相信這個世界上存在的任何一個宗教,因為每個宗教的教義,都存在洗都洗不掉的主觀唯心的色彩,非要選一個最接近我想法的宗教,我覺得我應該信道教比較多。但我又不可能信道教的某個具體的神仙,如果世上真的有鬼,我寧可拿《道德經》來辟邪也不會拿什么亂七八糟的符咒來辟邪,可你要說我信的是‘道’的思想,但這個思想又無法在生活上給我任何指導,事實上諸子百家我覺得最好用的還是法家,外儒內法,對外永遠政治正確,對內嚴格按規矩辦事,能說不能做的事堅決不做,能做不能說的事堅決暗戳戳地往死里做,拿到好處最重要,所以我的偶像是李斯和韓非,但話說回來,其實我對荀子的思想也很欣賞,制天命而用之,牛逼吧,但這是純唯物思想,跟我的世界觀又沖突了,可我又很奇怪一點都不覺得矛盾。
就像我的政治立場,其實我骨子里很愿意當個極右份子,我認為在未來的某一天,世界大戰絕對會發生,結果絕對是人種滅絕而不是種族滅絕,就看誰先積攢出足夠的實力,誰先動員起足夠的力量,誰先下手誰就贏,但是有時候我看非洲難民那么可憐,又會有惻隱之心,那我還是不是極右?如果這時候再來點媒體輿論引導,說南非黑人在曼德拉的領導下又怎么欺負白人農場主了,我又到底是該跟左派們一起歡呼政治正確,還是該站在一個純粹的個人的角度,去同情那些人身財產遭受損害的白人倒霉蛋,還是站在無產階級的角度上去思想,該用什么態度去看待和對待國外那些跟我沒有實際利益糾葛的資本家,很復雜啊,不論從哪個角度切入,這個世界上的很多問題,根本沒有標準答案。要硬說有,就是我們個人的利益不能受到損害,但這一點,肯定又和《思想品德》這本書里的某個觀點矛盾。
所以我想來想去,我覺得思想品德除了是社會對我們這些小孩的指導,應該也是人和人之間,千百種不同觀念的共同妥協吧。我看過一本書,書名就不說了,反正說了你也肯定不知道,但書里有句話,我覺得挺有意思的。那句話是:讀歷史讀到最后,通常都能讀出三個字,叫不得已。這個社會所有既定的規則,都是不得已啊……”
林淼一通長篇大論講完。
教室里落針可聞。
老狄石化在原地,嘴里發干,目瞪口呆。
管他娘的唯心唯物……
反正這一刻,他自己的世界觀,是崩得徹底沒法補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