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涼國內宮形制,盡是仿中土大唐而來,卻能謹守屬國的本分,在慈舟看來并沒有逾制,雕梁畫棟所用的材料也是尋常。
除去二進闕門,左右禁衛都是戎裝健婦,侍立的黃門都是女官,年輕貌美,肌膚白皙,慈舟還沒有靠近,就察覺到一雙雙水汪汪的大眼睛,一瞬不瞬地盯住自己,待走近后,這些目光才稍微偏轉。只是稍后又是緊盯不放。
“我感覺,她們都想把我身上的衣衫統統扒掉,恨不得將我連皮帶肉一口吞下,吃光抹凈!”
慈舟此時才察覺到一絲絲的危險氣息,并非來自全副武裝的健婦,而是這些深宮怨婦,莫得相公日夜耕耘、澆灌,毫無被滋潤地水靈靈的感覺,唯有深邃無邊的空虛寂寞冷。
當“不櫛”才女和“道將”桂英前頭帶路,引著中土大唐圣僧穿過一道道宮門,直接抵達朝臣議事的乾陽殿時,位列左首的八位柱國將軍齊齊轉頭過來,右班文官以太師、太傅、太保為首,也是好奇地上下打量寶相莊嚴的僧人。
盡管慈舟不近女色,卻也不會故作矜持,以眼觀鼻、鼻觀心之姿,在人前裝出一副圣僧相,而是坦然自若地正視前方,偶爾用眼角余光看人,也是輕輕一觸便移走,正所謂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
當慈舟的目光往前看,雪白色的輕柔霧紗籠罩著殿門,便投向乾陽殿最深處,看著高踞寶座的國王,面目模糊,宮裝鳳姿,氣度不凡,隱隱約約地也不分明,卻有一股莫名的熟悉感,不由地心頭軟肉劇烈一抖,暗暗吃驚。
“我這是怎么了?竟然會想起久遠的過去,前世的那個她?”
就在這時,西涼國的國主卻突然起身,逕自下了鑲金嵌玉的御座,慌地左右儀仗面面相覷,卻還能記起自己的職責,趕緊下了丹墀,緊隨國王的腳步。
當乾陽殿門左右具裝宮衛,雙手握緊丈八長的金節櫛,輕輕挑起霧紗,西涼國國主正好走到殿門處,遲疑著沒有跨出最后一步。
反觀慈舟見著了女兒國國王,就像見了鬼似的,眼睛瞪地又圓又大,被那一張魂牽夢縈的面容,勾起了早已漸漸淡忘于腦海深處,前世的記憶有如開閘的水庫,泄洪般的向自己瘋狂涌來。
“月嬋……你怎么……”
就在這時,幕后黑手利用西涼國都城積蓄千百年的愿力和念力,將差點脫離其掌控的破戒僧慈舟,拖入佛門轉輪三相三生妙法營造的幻夢里,也就是幽冥教主地藏王掌管的六道輪回之法,糅合靈寶三生石上前世、今生、來世三次轉生,營造出的梵神一夢。
……
9012年8月25日中午,在外漂泊了八年之久的簡月嬋,回到了闊別多時的家,走時兩手空空,回來時還是空著雙手,孑然一身地站在不銹鋼防盜門前。
她遲疑著沒有按門鈴,驚動里面的男主人,抬頭看著門板上自己的倒影,不由地輕輕一嘆。
時光無情,歲月催人老,當年的盛世美顏,早已不復存在,只剩下滿臉風霜的臉,就連眼角都有魚尾紋了,瞪大眼睛仔細看,抬頭紋竟然出現在視野里。
簡月嬋從兜里取出一把鑰匙,帶著一根顏色陳舊的紅色頭繩,不知道把玩了多少次,連彈性都沒有了。
她鼓起僅存不多的勇氣,手指捏住門鑰匙,緊緊地捏著,就連指節都發白了。不知道過了多久,等到簡月嬋回過神來,鑰匙已經插進鑰匙孔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