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七依然低著頭顱,毫不在意光頭呂四陰沉著臉,拍了下緊握著木勺的大手,梁老頭氣哼哼瞪了眼矮胖女,恨恨坐下別過頭,大手卻松開了木勺。
“兄弟,一百五十石糧食,你要價一百二十兩,哥哥要買五百石,不優惠也就罷了,怎么反而坐地起價了?”
微微瞇起雙眼躲避眼前煙氣,邢七一邊攪動鐵鍋里湯水,拿起斗笠女面前熟悉的劣質瓷碗,翻看了下自己頗為熟悉瓷碗,嘴里嘆息一聲。
“還好,你們沒把店里瓷碗也砸了粉碎,要不然,小七只能用鐵罐頭給小姐盛些飯食了。”
“白水、澄縣、郃陽、韓城四縣,糧食搶了也就搶了,劉家寨不在乎這點損失,又何必將人也殺了。”
“兄弟,你是劉家寨的人?”老張飛大步上前,十余大漢上前,童子身后十余人猛然站起,冷冷看著老張飛。
邢七將湯水放到斗笠女身前,從衣兜里掏出個小鐵罐,手掌微微抖動。
“很難得的好東西。”
梁老頭鼻子連連深呼吸,更是一臉驚愕。
“小子,這玩意你也能弄到?老頭子跟著你混得了,老頭子吃的不多!”
邢七不愿搭理梁老頭,又低身在木箱中一陣翻騰,從里面拽出半截蔥來,絲毫不在意背后冷意。
“小姐是小姐,你是你,若不滿,西安也并非無糧,諸位購買些就是了。”
“這位兄弟既然是劉家寨之人……”
花和尚呂四剛要開口,梁老頭一瞪眼,手上卻不停,一把搶過邢七手里木勺,一邊往自己手里鐵皮罐頭盒里扒拉湯食,一邊冷哼。
“花和尚,別他娘地嘰嘰歪歪,哪個是劉家寨之人?臭小子若成了劉家寨的人,老頭子早他娘地吃香喝辣得了,娘地……凈他娘地坑人玩意,殺了人……都他娘地跟著喝西北風!”
……
“呼呼……”
梁老頭也不顧湯水燙嘴,抱著鐵盒就是一陣吸溜。
“娘地,老子若天天吃這罐頭,砍了俺的腦袋都成,臭小子,你家小姐日子老苦了,能不能附贈些罐頭,老頭子吃苦沒啥,你總不會眼睜睜,看著你家小姐吃了上頓沒下頓吧?”
矮胖女看著混賬老頭還要去搶木勺,大怒,連著鐵鍋一同端到身后,童子吃過肉罐頭,唯恐混賬老頭再搶,也忙用身子當著他,十余老少也不顧老張飛等人的威脅了,全都伸著劣質瓷碗。
梁老頭看著一干人護著緊實,三角眼盯上了地上木箱,花棉襖婦人冷臉蓋上木箱。
“唉……”
梁老頭雙眼一閉,深深長嘆。
“老頭子就說么……別傷人別傷人,都是不聽,現在好了,紅薯全毀了,陜甘絕了種,山西、河南全都他娘地燒了個干凈,都他娘地跟著餓肚子!”
梁老頭向陰沉著臉的花和尚呂四一瞪眼,冷哼不滿。
“小子,老頭子告你,趁著這勥小子沒漲價,等他回頭漲價,你想買,或許他就不賣了,還有……他只是個跑腿的,你以為他一個窮小子,想拿出多少糧食就能拿出多少來?”
老頭又抬頭看向二樓黑衣人,嘴角微微翹起。
“龍王,老頭子再給你個勸,這小子脾氣雖臭,最好別動其他心思……宋先生,你也別再出什么壞水主意,大同府停了市易,你們懂的,除非……你們擋得住大同數萬軍卒的憤怒!”
眾人一愣,全都看向低頭不語的邢七,梁老頭話語再明顯不過,黑衣蒙面人沉默良久,緩緩走下臺階,靜靜站在邢七身前,抱拳笑道:“兄弟原來是馬總兵之人,之前多有得罪,還望兄弟莫怪。”
邢七沒有抬臂還禮,只是向斗笠女微微躬身,不冷不淡道:“劉駙馬惱怒四縣死了人,封了九邊市易,封了整個草原各處關口,將軍有些惱怒因小姐而斷了財貨,小七前來也只是因生意,小七不能久留韓城,還請小姐見諒,錢收了,所需糧食會有人送到山里。”
心下微微嘆息,斗笠女知道那人真的惱怒了,有些不滿身邊黑衣龍王,可事已至此,她也無可奈何,只得微微點頭。
“你自己小心一些,若大同真的待不下去了,山里總是有你一口吃的。”
邢七微微一躬身。
“小七記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