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陳叔寶之音亂,自然是天下皆知,這樣風格傳承下來的宮體詩,又能好到那里去。
尚秀芳的這首春江花月夜雖然風格清麗很多,但總歸來說,還是脫不了那陳朝宮體詩總體糾結在男歡女愛上格調,用未來一千多年后的說法,就是不甚高級。
“秀芳寫的如何?”
尚秀芳語氣里待著三分忐忑,三分不安,三分期待,向蘇信詢問著。
在她的眼中,蘇信是天下一等一的才子。
她是希望得到這樣一位能寫出名動大興城的才子的一句夸獎的,但她也害怕,生恐這位才子將她寫的詩批的一文不值。
蘇信低頭看了良久,一直沉默著。
尚秀芳見蘇信總是沉默不語,她心里突然生出了極為不好的預感,她的面色變的有些發白,顫聲問道:“秀芳寫的詩,不入公子您的法眼么?”
“哎。”
蘇信沒有直接回答。
他將手里的那一大疊紙盞又遞還給了尚秀芳,尚秀芳顫顫巍巍的接了過來。
“煙籠寒水月籠沙,夜泊秦淮近酒家。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猶唱后庭花……”
隨著蘇信輕聲吟出的這首詩,尚秀芳臉上的神情如遭雷擊,她聽到這詩后,身子晃了一晃,竟然癱倒在了地上,她的眼眶里頓時盈滿了淚水。
她自己也在輕聲呢喃著方才蘇信吟出的詩句,她越想,越覺得自己羞愧難言,她張了張嘴,想要說什么,但始終說不出話來。
見到尚秀芳如此失魂落魄的樣子,蘇信臉上露出了一絲歉意,他連忙說道:“尚大家,我只是想起了我在揚州城時,聽到那些歌女的唱詞,有感而發而已。”
他這句話雖然是安慰。
但尚秀芳聽了,卻愈發的覺得難過,珍珠大的淚水,順著她的面頰不斷的滾落下來。
見此蘇信只好是又嘆息了一聲。
他來到桌面,自己研墨,然后拿起筆,在桌子上的紙盞上筆走龍蛇起來,他一邊寫著,一邊說道:“尚大家,既然你晚間要表演的有著春江花月夜,那在下便送給你一首春江花月夜吧……”
說罷。
蘇信將手里的筆一擲,頭也不回的走了。
過了許久。
尚秀芳方才從之前的難過中恢復了一些精神,她此時的腦海里還在不斷回想著蘇信剛才吟出的那句‘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猶唱后庭花’的詩句。
不知不覺間。
她竟然走到了桌前,看到了桌子正中放著的那張寫滿了自己的紙盞。
“春江花月夜……”
紙盞上的詩自然是蘇信寫的,春江花月夜她熟悉的很,不同的春江花月夜她唱過不知道多少首,但蘇信寫在這紙盞上的一句,卻讓她那雙如星辰一般的眸子亮出了一道無比燦爛的光芒。
“春江潮水連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滟滟隨波千萬里,何處春江無月明!江流宛轉繞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空里流霜不覺飛,汀上白沙看不見。江天一色無纖塵,皎皎空中孤月輪。江畔何人初見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這世上,怎么可能有這等樣的詩……”將整首詩念完,這是此時尚秀芳心中僅剩的唯一念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