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起這件事,林子陽就感到心驚肉跳。不久前在省城參加畢業十年同學聚會時陳牧天意氣風發的神情還歷歷在目,如今他卻身陷囹圄。當天夜里,林子陽做了一個噩夢,從夢中醒來,他發現自己出了一身冷汗,連枕頭和被子都濕透了。
第二天,白楊來了。林子陽看到她臉上的表情非常凝重,便問:“牧天的事你知道了?”白楊點了點頭。林子陽知道白楊的心情一定很沉重,畢竟兩個人在一起生活了十幾年。于是,他說:“事已至此,也別太難過。”白楊依然面無表情,說:“這一天我早就料到了,只是沒想到會來得這么快!”說實話,上大學時,林子陽和陳牧天的確是要好的哥們兒,雖然陳牧天后來做出了不少出格的事,可他還是為陳牧天感到了婉惜。
林子陽長長地嘆息一聲,白楊勉強笑了一下,說:“今天是來向你辭行的!”“辭行?”林子陽滿臉疑惑。白楊說:“我已辭掉電視臺的工作,即將和爸媽一塊回省城。”林子陽滿臉驚訝,問:“什么時候回來?”白楊痛楚地搖了下頭,說:“不回來了。”
林子陽沉默了很久,問:“是臨時決定的?以前怎么沒聽你提起過?”白楊說:“很早就決定了。是想親眼看到陳牧天被繩之以法的那一刻再走,想不到這一天說來就來了!”沉默良久,林子陽說:“你能再慎重地考慮一下嗎?你在這里生活了十多年,畢竟對這片土地還有許多值得你留戀的東西啊!”
白楊的臉上流露出一副很痛苦的表情,說:“是啊,我把一生中最美好的十年交給了這片土地,這里的確有許許多多的東西值得我眷戀。這里曾經給過我太多的歡樂和幸福,可是我在這里也遭受到了人生中最大的傷痛。我已深思熟慮過,這段生活應該結束了,我將要開始屬于我自己的新生活。”
林子陽猛然發現,眼前的白楊似乎一夜之間改變了許多,變得讓他感到有些陌生了。他木木地說:“這個消息,對我來說……太突然了。一時間我還接受不了……”白楊用白皙的手掌撩了一下額前紛亂的秀發,說:“子陽,我真的很感謝你對我的幫助。不管我走到哪里,即便是走到天涯海角,我也不會忘掉你的!”林子陽忽然感到心頭一熱,他哽咽了一下,終于說道:“白楊,如果我以朋友的身份,鄭重地挽留你,你會改變主意嗎?”
白楊連想都不想一下,就輕搖了一下頭,回答道:“不會的!近來發生了太多的事,我想了很多,我感覺一個人如果不經歷一次浩大的苦難,要想真正長大其實很難。一直以來,我始終以為自己是一個孩子,是一個偎在爸媽和老公懷里的孩子,是一個永遠都無法長大的孩子,有什么困難有別人來為我承擔。現在才恍然發現我忽然長大了。我的確要靠自己的力量來承擔起家的責任,我要撐起手中的那把花折傘隨時做好為爸媽和孩子遮風擋雨的準備!”
林子陽了解白楊,她定下的事是不容易改變的。想到白楊就要走了,陳牧天又身陷牢籠,原本一個幸福快樂的家,就這樣七零八散了。林子陽兩只手痛苦地抱緊了腦袋,許久沒說一句話。
林子陽揚起了臉,他清晰地看見白楊蒼白的臉頰上已流滿淚水。他問:“啥時候走?”白楊的嘴角抽動了幾下,說:“后天。”林子陽說:“到時候我去送你!”白楊說:“不用了,我不想臨走時流淚。”林子陽沒再說話。
兩個人又沉默了一些時間。白楊忽然起身,說:“子陽,我還有很多事,我要走了。”說完,她用那雙裝滿了柔情的淚眼望了林子陽一下,掉頭跑了出去。
林子陽來到樓下時,白楊已鉆進一輛銀白色轎車,疾馳而去。
直到車子在林子陽的視線里完全消失,他才慢吞吞地回到辦公室。他目光呆滯地坐在沙發上,腦子里一會兒是白楊,一會兒又是陳牧天,就在那一刻,他做出了一個讓人難以費解的驚人決定。
林子陽回到了椅子上,在電腦屏幕的Word文檔上快速地打下了“辭職報告”這幾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