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褲子眨巴半天,點點頭,“確實沒想到,受教了。”
前面就說,京圈這幫人,結交歸結交,但心里得有個數。許非現在瞧著,趙寶鋼雖然也有心眼,但比這位強不少,這貨跟老馬一個德性,蔫蔫的就把人坑了。
“那依你之見,這劇該怎么做?”他又問。
“現實主義題材首重生活化,真實性。美術工作要不著痕跡,隱于其中,一旦讓人覺得,‘哎喲,這布景不錯啊。’那壞了,你弄的東西超過整體風格了。”
許非說七分留三分,不怕被他學去,自己肚子里的存貨自己清楚。
“不過你這個冷色調想法,其實也可以,比如在某些特定情節,反而有烘托氣氛的效果。
說實在的,我們在這討論沒啥大用。我們歸根結底是配合導演工作,等過幾天見了導演,她把調子定下來,我們再具體研究怎么弄。”
“嗯,是這個理兒,見了導演再說。”
馮褲子抿了口酒,伸手又拍拍趙寶鋼,笑道:“你這次肯定能成,林導把你當兒子疼,不能委屈了你。”
“嗨,八字沒一撇呢!”
趙寶鋼嘴上說,臉上卻帶著幾分得意和期待。
他給許非倒了點酒,誠心誠意道:“之前沒怎么覺著,今兒近邊一聽,話說的太透。你是個有本事的,我這么大歲數白活了。”
“可別夸我,無非看的書多。你看那臺里閱覽室多好啊,那么多內部資料都是寶貝,可惜大家不重視。”
許非跟他碰了碰。
“呵呵,古人是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你這叫談笑一鴻儒,往來盡白丁,要是不嫌棄,以后得常來拜訪。”
馮褲子就這樣,把你拍舒服了,本事也學去了。
仨人吃吃喝喝,酒喝開,話也多了。
“我以前在廠里翻砂,我那班三十多人,走的時候還剩十幾個。我那會最大的愿望,就是別工傷,別工傷,一旦受傷,這輩子就完了。”
趙寶鋼臉通紅,情緒上頭,“我這人就是沒臉沒皮,去《四世同堂》試鏡的時候,當時林導演問我,你想演誰啊?我合計裝個蒜吧,說我演誰都能演好。
結果后來才知道,陳保國就在我前邊兒,人家都沒敢說這話,我說了,臊得慌。”
陳保國已經是名演員,1983年憑借《赤橙黃綠青藍紫》,拿下首屆金鷹獎最佳男演員獎。
“我在這,在這干了兩年劇務,誰特么愛端茶倒水伺候人啊……”
趙寶鋼愈發上頭,帶了點哭腔,“咱們文化低,沒本事,就得干這個。但沒關系,我能學,遲早能等著機會。”
“等著機會你想干什么?”許非看著這位熱血青年問。
“本來想當演員,現在覺著不是這塊料,我覺得導演挺好的,哎,我還有個本,全是自己寫的心得……”
他迷迷瞪瞪的,一把搶過馮褲子的包,在里面掏啊掏,掏了半天還納悶,“哎我本兒呢,我本兒呢?”
“行了,別特么丟人現眼!”馮褲子摟了下他腦袋。
“艸,你打我干幾把?”這就開始罵上了。
“來來來,喝酒喝酒。”
許非可不想砸了自己房子,又給滿上,趙寶鋼重新坐下,跟沒事人一樣。
“來,干!”
“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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