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離開咖啡廳之后,記者羅德·格里奧西便攜帶著艾倫遞給他的文件,走在王國首都鋪滿灰色碎石子的道路上。
他并沒有像答應艾倫那樣,直接去《布雷登晨報》的編輯部尋找主編,反而拐了個彎,沿著一條空無一人的幽深小巷,朝著自己的住所走去。
此時他的臉色微微泛紅,鬢角沾著汗珠,心臟“砰砰”跳著,似乎隨時都有可能從胸腔中跳出來。
作為《布雷登晨報》最年輕的政壇記者,羅德·格里奧西盡管看上去像只小羊羔一樣人畜無害,但他卻自認為有著如雄獅般野心勃勃的靈魂;他蟄伏在報社的旗幟下,不分晝夜地用敏銳的嗅覺尋找著一切潛藏的新聞,然后撲上去,捕捉它,用或是花團錦簇、或是尖銳犀利的語言,針砭時事,發表見解。
以至于報社主編常常評價說——“只要遇到新聞,整個報社沒有人跑得比羅德這小子更快”。
憑借著遠超常人的洞察力和不怕吃苦的干勁兒,羅德記者從實習生的人堆里脫穎而出,成了《布雷登晨報》麾下最年輕的政壇記者,從此奔走在王宮、議會大廈、丹寧頓街和市政大廳之間,用筆墨把大人物們的言行轉告給整個王國。
同行們都對他或是欽佩,或是羨慕,或是嫉妒。
但俗話說得好,人的**是永無止境的。
羅德便是典型的例子。
短短幾周前,羅德記者曾經在光明女神的神像下信誓旦旦地祈禱——“除了轉正,我別無所求”;可當他真正成為報社的正式員工后,他卻又開始渴望著升職加薪。
“如果我的薪資能夠更多一點,我就可以搬出那間像墳墓一樣陰冷潮濕的合租屋,去城中心租一套獨立的公寓,順便還能把母親接過來。她早想來首都見見世面了。”羅德曾經不止一次如是心想。
不過,《布雷登晨報》作為全國規模最大、最為傳統的媒體機構,極其講究論資排輩。以羅德的年齡和資歷,若想升職加薪,恐怕得等到猴年馬月。
除了劍走偏鋒,羅德別無選擇。
想到這里,羅德停下腳步,默默嘆了口氣,然后掏出鑰匙,打開身邊一扇狹小的鐵門。
這間他居住的合租房一如既往凌亂不堪。
隔壁醉漢的酒瓶,對面小孩的尿布,房東太太的劣質香水,亂七八糟堆在客廳里,散發著難聞的氣味兒。
羅德記者捂著鼻子,先去那臭烘烘的公用盥洗室,用涼水洗了把臉,努力讓自己清醒過來。隨后,他便三步并作兩步回到自己的房間,“砰”地一聲把門關上。
最近這段時間,他遭受了編輯們狂轟濫炸般的催促,精疲力竭地追趕著一個又一個截止日期,奔走在一個又一個采訪對象之間,平均每天的睡覺時間不足三個小時。他甚至覺得,只要自己的心弦稍稍松弛片刻,就會立即原地猝死。
“羅德!你關門給我輕點行不行!這門把手花了我三先令呢!”房東太太尖銳的叫聲從門外傳來。
但羅德置若罔聞。
他跨過滿屋子的臟衣服和臭襪子,坐到堆滿亂七八糟雜物的書桌邊,隨手推開放在桌上的水杯、餐具、肥皂、廢紙和墨水瓶,然后拿出了艾倫遞給他的文件。
羅德必須得承認,艾倫·約克,這顆在布雷登王國冉冉升起的新星,便是他為了盡早升職加薪尋找到的“捷徑”。
據他私下里的了解,《布雷登晨報》報社中那些資深的政壇記者們,或多或少都跟某些大人物有著暗地里的聯系——
記者從政要們的口中獲取尚未公開的新消息,只為在第一時間吸引公眾的眼球;而政要們則借助記者的筆含沙射影,通過影響輿論,從而達到自己的目的。
因為升職加薪遙遙無期,羅德便只能效仿前輩們的做法了。
當然,在選擇這個合作對象的時候,羅德稱得上慎之又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