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塵暴從這條大街橫掃而過,速度很快,兩三分鐘后,就攜著奔雷之勢遠去。鐵門傳輸的壓力逐漸減弱。沙石的撞擊拍打聲,也成了頑童手里的彈弓,很快零落稀疏,最后平息了下來。
耳邊世界逐漸恢復平靜,眼前如夜的黑沉也漸顯光明,杜霖大汗淋漓,渾身顫抖,雙腿一軟,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這兩三分鐘的時間,對他而言,簡直比一小時還長。他的身體被哐哐作響的鐵門震得灼熱酸麻,五指痙攣,半天伸不直。
約莫十多分鐘后,杜霖身體中殘存的力量終于壯大了起來。他很困難地瞇起眼睛,撐著兩條依舊酸軟顫抖的腿,緩慢地站起來,環視自己的庇護所。
眼前灰塵彌散,視線不佳。他揮舞著手臂,驅趕身前灰塵,發現自己置身于一個類似倉庫的空曠屋子里。屋頂很高,窗戶都在上層,屋子兩邊除了一排排壘起的紙板箱,沒有其他什么東西。
雖然有墻壁和屋頂的保護,沙塵暴沒有襲擊這里,但是那些紙箱卻損毀嚴重。倉庫上方四周的玻璃窗全被沙石擊碎,大量碎玻璃和無數拳頭大小的石塊,實心炮彈般落下,毀了一些紙箱,將里面的貨物擊碎。有些紙箱里的易碎品,和窗戶上的玻璃一起,散落在地,一片狼藉。
杜霖有些畏懼地看了看滿地鋒利的瓷片和玻璃片,吐出幾口帶著泥沙的吐沫,擤凈鼻腔里骯臟的鼻涕,拍了拍身上的沙土,準備轉身開門離去時,扭頭時,余光忽然掃見了一個人。
那個人倒在兩米外的一根粗大柱子旁,像個清晨在路邊宿醉的酒徒,臉朝下趴著,一動不動。
看著那人的身材和衣服,杜霖想起自己正是跟著對方沖進這個倉庫的,略微遲疑了一下,小心繞過地面的玻璃碴,走到那人身邊,震驚地發現對方的后背上插著四五塊鋒利的碎玻璃,身下是一灘混著沙土的黑色血跡。
杜霖驚恐看著地上一動不動的尸體。之所以確定此人已死,是因為那人的半個脖子已經被一塊三角型玻璃切斷,那片玻璃兒臂長,刃口鋒利,不偏不倚地從其頸后扎下,扎透了他的半個脖子。
看著那歪在一邊的滿是沙土的頭顱,和浸入沙土中的粘稠血跡,杜霖感到頭重腳輕,胸口一陣翻騰,急忙扶住身旁的柱子站穩。
這人沖進這間倉庫,可能剛剛為自己找到一個避難所而慶幸,卻不想被倉庫上方窗戶落下的碎玻璃給扎死了!
想象著無數鋒利的玻璃從天而降,杜霖一陣毛骨悚然,自己虧得靠著鐵門,幸運地處于那些碎玻璃飛落的死角,否則自己還真保不齊會落個和此人一樣的下場。
杜霖嘴唇顫抖,強忍住嘔吐的沖動,扶著柱子準備離開此地,轉身時突然一怔,再次想起那個問題:這里是哪里?我怎么來到這里?
他低頭看著身上的衣著,蹙起了眉頭。
他感覺自己頭腦不是很清醒。他覺得自己心中不只是有恐懼不安,而且還有痛苦與憤怒。痛苦與憤怒緣何而來?
他的臉色有些難看,因為他對這一切找不到合理的理由。
他回頭看向地上那個毫無氣息的死人,隱隱意識到自己在沙塵暴中跟隨此人,似乎不是偶然,他們倆應該是認識的。
他想知道他們之間發生了什么事情。
但是很遺憾,他沒有辦法問死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