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對這危機四伏的森林有了某種家的親近感,對灰色區域晝夜極端的變化也不再抱有排斥的態度。對于這些情緒的變化,他只能歸咎為那頭冥象留在自己體內的那縷神魂。包括他對童珊珊病因的判斷,也是如此。
由冥象神魂的存在,杜霖不自覺地想到“他”的存在。
在趕回來的路途中,杜霖總覺的“他”并沒有消失。“他”的存在似乎時斷時續。只是由于冥象的神魂進入,而蟄伏似的。
對于“他”在留言中說的那些關于自己死亡的話,杜霖并不完全相信。杜霖不清楚自己為什么會有這一想法,只能歸于感覺吧。
對于二者在這具身體里的存在,杜霖無法去改變,他只能像只鴕鳥一樣,把頭插進沙子里,忘卻它們,最好一輩子都不要意識到它們的存在。
走到洞口前,杜霖搬開壓在籬笆洞門兩側的石頭,掀開籬笆,迎接他的是紅彤彤的篝火。
他關上籬笆門,給火塘里添了幾根木材后,來到童珊珊身前。
童珊珊的情況很不穩定。橙黃的篝火將睡袋里那張不安的臉照得清清楚楚。她眉頭緊蹙,冷汗淋漓,低聲喘息,如在惡夢與人搏斗一般,不時咬牙,發出驚恐的嗚嗚低吼。
杜霖打開她的睡袋,將拉鏈拉倒她手臂,檢查了她護甲左臂上的智能控制界面,發現她的體溫并不高,拉回拉鏈時,童珊珊忽然睜開雙眼,整個眼瞳一片烏黑,眉毛向外展開,似是笑盈盈看著杜霖。
杜霖手指一僵,一股寒意從尾椎直竄頭頂。
……
洞外,大雪紛紛。樹木和地面如被披上了一層厚厚的棉絮。
桂之榮裹著睡袋,露出圓溜溜的頭盔,騎靠在一顆大樹粗壯的枝杈上,疲倦地打量著四周。
他的頭盔被冰雪覆蓋,玻璃面罩在不停的擦拭下,才能勉強看見外面的景物。頭盔的密封性極好,即使如此,他的嘴唇凍得只打哆嗦。
那些平時不在意的、可供呼吸的出氣空隙,也無法長時間抵擋外界寒氣侵襲。頜下的氧氣瓶被他拔去。這是他有意為之。讓身體感受到寒意,多少能驅趕腦中不斷翻涌的困意。
相比樹梢的位置,地面避風的地方很多。但是,他不敢落到地面,在他看來,來自空中的危險要比來自地面小的多。他更不敢回到洞里,唯恐白天嚴丹遭遇的悲劇,重現在自己身上。
一個小時的時間,他盤靠在樹梢上,輾轉反側,徒勞而焦躁地看著白茫茫的森林,聽著風雪在耳邊嗚咽回蕩。
自從杜霖說童珊珊可能是被這森林的病毒侵入,導致中樞神經受損產生瘋癲后,這森林在桂之榮眼中,也充滿死亡的氣息。他甚至都不敢呼吸,一想到之前他和童珊珊待在一起,保不準著對方吐出的空氣中就含有那些病毒。
同呼吸,不是他愿意的。共命運,更是他抵死不從的事情。
想著周圍到處是危險,恐懼如潮水將桂之榮無情淹沒。每一次風吹樹搖,每一聲簌簌落雪,都讓他草木皆兵,他覺得自己的神經都快要被繃斷了。
他把槍抱在懷里。把肥胖的身子縮在睡袋中,斜靠在樹干上。除了等待下半夜早點到來,他并不希望把已擰開了保險、推彈上膛的槍口對準什么東西。
該死的,時間怎么還不到。桂之榮也不知道看了手臂上的時間多少次,每次都是失望咒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