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十分,天色昏黃,高進下令全軍扎營休息,這時候鄭孝玉同樣下馬開始幫忙搭手,這不是他第一次在野外過夜,只是那時候他是鄭家少爺,出行都有家丁奴仆,哪需要他做這等粗活。
看著鄭孝玉賣力地干活,不叫苦也不嫌臟,便是隊伍里原本覺得這個富家子是走關系的士卒們也都大為改觀。
對鄭孝玉來說,在高進手下的一切見識都是新鮮的,鄭家是軍戶出身,只是到他祖父那里斷了軍中前程,他父親又是個癡迷道學的酸儒,照道理他這個年紀本該去神木堡的武學讀書,只是那徐通和祖父素有仇怨,自然是不會把他送去,平日里他讀過兵書,但都只是紙上談兵而已。
“姐夫,這些大車橫攔在外,若是敵軍用火箭或是引火之物襲擊,該如何是好?”
鄭孝玉臉薄,按著祖父那稱呼論,他該稱呼高進為世叔,可終究厚不起來,便索性喊起了姐夫,高進也不以為意,這關系和情分本就是經營出來的。
鄭家是豪強,盤踞鄭家鎮多年,不過名聲還不算太差,雖然照樣兼并土地,放高利貸,但做事情還算講究,守規矩,吃相也不難看,所以高進樂意和鄭家合伙做生意,也不介意幫鄭家一把。
對于自己那個頂頭上司徐通,高進可是放心不下的,與其讓這姓徐的待在神木堡,倒不如換個自己信得過的,原本劉循是高進屬意的人選,直到鄭老爺的出現。
“想要用火攻,哪有那么簡單!”
高進尚未答話,一邊的陳升已自笑了起來,他和伙伴們并不討厭鄭孝玉這個喊著二哥姐夫,喊他們阿哥的鄭家子,“營地外面有暗哨,這車上也有沙袋可滅火。”
陳升沒提放眼這神木縣,能有膽夜襲火攻的怕是一只手都數不過來,像他們這般扎營,整個延綏鎮治下都沒多少。
“虎頭,既然你阿爺讓你跟著我,想必是希望你學些真本事的,你能想到就問,自是極好,今晚你便跟著阿升守上半夜,有什么不懂的,都可以向阿升討教。”
高進這時候說道,鄭孝玉肯學,又能動腦子,對他來說也是件好事情,說明這小子值得培養。
“是,姐夫,我一定跟著升哥兒好好學。”
鄭孝玉聞聲忙點頭道,然后便跟在了陳升身后,一副以親隨自居的模樣,看得高進和陳升都是輕笑起來,雖然他們比鄭孝玉大不了幾歲,可是經歷的事情多了,這心便老了。
鄭孝玉自跟著陳升巡視各營,陳升也自為他講解扎營為何要這般那般的道理,以及營地里的諸多規矩。
這時高進自回了中軍帳里,張堅和沙得刁俱在,說起來沙得刁覺著自家真是歹命,這高爺說得倒好,等得了閑必定去駱駝城拜訪老爺,可這自打年關過了都快兩個月,這位高爺便忙得腳不著地,整日逗留在那回龍灣的大壩,和那些匠戶們廝混在一塊,他雖然不清楚,但也聽到些風聲,這位高爺甚是精通那些奇淫巧技,連那些匠戶都極為拜服,就差沒當成祖師爺供上了。
“高爺!”
見高進回帳,等了多時的張堅和沙得刁俱是出聲道,張堅要不是有家世拖累,就是個最純粹的軍將,喜歡征戰打仗,自到高進麾下后,他始終都是默默練兵,他知道高爺最是務實,而他的付出也得到了回報,這次出征摩天嶺,高爺帶上了他。
“來,都坐下,阿堅,說說看,這摩天嶺要是你來做主帥,你打算怎么打!”
一人計短,二人計長,高進以往想找個能商量戰事的人都難,除了陳升以外,楊大眼王斗他們都是戰將,沖陣殺敵不在話下,可要他們出謀劃策那就是強人所難,張堅雖然是降將,可古北寨那一仗,他打得可不算差。
“高爺,這摩天嶺,我聽說方圓幾十里都是山野密林,這種地方,只宜智取,不能強攻。”
張堅皺了皺眉,他在駱駝城時,雖然只是個百戶,可是經歷的戰事不算少,在山地密林也是見過陣仗的,知道這山林里作戰不比平地,那地利足以抵消兵力上的優勢,更何況他們還不清楚那紫面天王的虛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