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爾袞這個‘外部矛盾’跑了,剩下來就是張田林與洪承疇之間的內部矛盾。
其實兩個人之間也沒多大的個人恩怨,無非是在政見方面有著不同的觀點。一個想堅決抗爭,一個則打算左右逢源。
坐在同一張桌子上吃慶功宴,張田林突然就發難了,“奇怪,奇怪,楊督軍(楊嗣昌)兩個月前便已出發報信,督師(洪承疇)為何前日才趕到,莫不是軍中有緊急要務耽擱了?”
這種挖苦的話,任誰聽了也覺臉上無光,洪承疇縱然修習過‘橫練十三太保’中的‘鐵臉功’,也依舊抵受不住,微紅著臉道:“公公莫要怪罪,在下前幾日收到告密信,說公公要在清國受襲‘一等公’,這不是擔心嘛……”
“荒謬!”張田林順著對方的話,開始指桑罵槐,“遼東本是我大明領土,哪來的清國?皇帝也沒發話,我又我受誰的封賞?更何況我朝自開國以來,就沒‘一等公’這種爵位吧?”
洪承疇聽得冷汗直冒,趕緊拉楊嗣昌過來墊背,“可……這事是由楊公親口說的,還會有假。”
“是我說的,公公就不要怪罪了。”楊嗣昌打圓場道,“當時我截了皇太極寫給您的信,所以特地帶給洪督師看了。”
“哦,原來如此,難怪督師緊趕慢趕,趕了兩個月才到這里!要是你他娘再來慢點,說不定能等到老子腦袋搬家為止!”
放完狠話,張田林扔下飯碗就自顧自離席了。留下一干將領尷尬地坐在席位上,不知該如何是好。
到了最后,慶功宴不歡而散,但事情卻遠遠沒有過去。
在回營地的路上,洪承疇一直在破口大罵,說什么死太監給臉不要臉,仗著自己打了幾場勝仗就分不清東西南北了云云。
正所謂一山難容二虎,既然兩位主將都已經鬧到了這幅田地,手底下的士兵自然也都有些劍拔弩張。今天某某小隊長打了北大營的士兵,明天某某又帶人砸了三大營的鍋灶。
消息傳到皇太極耳朵里,倒是給剛吃敗仗的多爾袞解了圍。不但處罰沒有下來,還大受贊賞,說他敗的好,敗的妙,敗的呱呱叫。
在皇太極看來,明廷培養出來的將領,大多有兩個特點,一是將自身利益看得極重。遠的不說,就拿近些年的幾位風云人物來說,不管是李成梁、毛文龍還是吳三桂,無不將自身利益高筑朝廷之上。
李成梁縱橫北方邊塞四十余年,前后鎮守遼東近三十年,屢破強豪,力壓北部各方游牧部落,拓疆近千里。遼東在他治下成了一道堅固的屏障,并在開原、清河、撫順等地開辦貿易市場,與當地部落建立友好關系。
原本該是位立有奇功的名將才對,可偏偏恃寵而驕,奢侈無度。被言官彈劾又再度復位后,吸取此前的教訓,開始擁賊自重,放任建州努爾哈赤做大,到后來更有自立為王的嫌疑。
可以毫不夸張的說,假如沒有李成梁的私人盤算,那就很難有后來的‘清’。
除了他,歷史再度證明,吳三桂、毛文龍、左良玉等等,幾乎都逃不出這個怪圈。
努爾哈赤和皇太極兩代人,正是敏銳地捕捉到了這一特點,才屢屢得手,打下了清的基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