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么,張震去年拿出那寶鏡拋售就讓人艷羨不以,已然被尊為南陽新貴,還是無人比肩的那種。
有那天價在前,這商戶們在張震面前,不自覺的就覺低人一等。
而當世地主的地位本就高于商旅甚多,但凡有上個萬兒八千畝良田的,地契在手為傳世家業,兩方照面,哪怕商家手里銀錢更多,總是少了幾分底氣,更被地主們視作無根浮萍,百般輕視。
待到那地里的麥苗發芽,茁壯成長,吐穗,最終豐收,產量驚世駭俗不說,一位尚書大人和一位都御史大人為此往來奔走。
這可是當朝二品大員,通天的人物,兩位大人皆對張震禮敬有加,這也讓向來以運河四大名鎮人氏自居的商戶們再無傲氣可談。
相比窮人的越發親近,商戶們心中反是更覺自家卑微。
而張震定下的看似荒誕的佃約,離奇的完成了不說,更是讓往年聽話又肯賣力氣的苦力們心猿意馬,趨之若鶩,若非是張震地少,天知道要收下多少佃戶呢。
商戶們身在亂世,雇傭人手更要慎重。
莫看那逃荒的流民便宜,氣力不濟還在其次,搬運糧食時偷個一兩袋,連人帶貨一并沒了蹤影,那可就是幾十上百兩銀子。
有個這么一兩次,,商戶們人人自危,再不愿用饑民,根本就是一顆老鼠屎,壞了一鍋湯。
而碼頭苦力們生計艱難,更知外鄉萬般不易,哪怕是荒年大多商戶暴利,工錢不漲,也只能忍著。
苦力們安順,南陽商家也更愿意用這些知根知底的,就這么著,相安無事了多年,有大運河為依托,看樣子只要不是后金來犯,總能撐過這連年災荒。
非是張震橫空出世,這局面怕是很難改變,而張震都造反了還不忘去趟草市應諾,一下又招攬了幾百苦力,這對南陽商戶們來說,無異于釜底抽薪。
最為要命的是,誰也不知道這是不是最后一次招攬?
如若不是,那以后的南陽碼頭再無苦力可用,難道要用流民?
流民啊!想想就覺揪心,難以信任,如此怎能讓人放心?
當然這也只是擔憂,眼前這田產才是迫在眉睫的大事,手里那地契,也仿佛隨時會長上翅膀飛走一般。
眼見再無人來,張震越眾而出,往前這么一站,商戶地主們立即噤聲,不少人心中雖想躲得遠遠的,懼于威勢,只得硬著頭皮聚攏。
張震一眼掃過,眾人無不或低頭,或眼神閃躲,哪有一個敢對視的。
日頭西斜,陽光依舊毒辣,野外更無遮擋,又沒有一絲風,人們的臉上身上,熱汗與冷汗齊流,心中的忐忑也到了極致。
誰也不知道下一刻是不是當頭一盆涼水,冷汗止都止不住。
張震沉吟片刻嘆道:“闖王李自成打出了均田免賦的旗號,響應者日夜不絕,從者百萬,席卷河南道,相信大家伙都聽說了吧?”
這話一說,眾商人如喪考批,一個個面如死灰,這是要效仿李闖王,也來個均田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