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澤揉了揉眉心,不得已,打斷了老道的自言自語,問道:
“她是不是出事兒了?”
老道沉默了,
雙手捂著自己的臉,
有些痛苦,
道:
“她昨天傍晚還跟我說,毛衣再來幾天就織好了,讓我過去,就給我,我說好。
她住在附近的一個出租房里,不住店里,店里住不下,而且不方便。
她和幾個老鄉合租在那里,也有做這一行的姐妹。
昨兒個,
她因為來姨媽了,
所以沒上班,
就在家里給我有一句沒一句地發個微信,一邊給我織毛衣。
她跟我說她的兒子,跟我說她兒子的房子,跟我說她還想裝修一下她老家的破屋子,也跟我說她想給兒子張羅個怎樣的老婆。
說了很多很多,
她知道我喜歡聽這個,也不反感聽這個。
呵呵,
我在書店里,
碰到一些老死鬼,
也喜歡和他們嘮嘮嗑。
然后,
她聽見了自己這個屋子隔壁傳來了孩子的哭聲,
她隔壁住著一對來打工的小夫妻,可沒有孩子。
她去看了,發現孩子穿戴不錯,這孩子,是拐來的。
她抓著孩子,大喊大叫,喊拐子,喊拐子!
那對夫妻打她,踹她,她也抱著孩子不撒手。
然后那男的,
就拿起了菜刀……”
老道伸手比劃了一下,
“那種細窄口的菜刀,直接捅下去了,芳杏還是不撒手,血啊,流血啊,流血啊……”
那對夫妻嚇得馬上溜了,現在警察還在抓。
孩子留下了,
被發現了,
芳杏死了,
她死了。”
周澤聽到這里,深吸一口氣,重重地抽了口煙。
本還想說安律師給你征婚呢,
但這話,卻怎么都說不出口。
老道摸了摸鼻涕,
繼續自言自語道:
“芳杏跟我說過,她知道這個來錢快,會斷了她做其他事兒轉行的可能。
但她反正爛命一條了,年紀也大了,這身子能多壓榨幾次就多壓榨幾次了,
跟榨油一樣,
多榨一點油就多榨出來一點兒。
嘖嘖嘖,
我本想著今晚在書屋里,說不定能再見芳杏一次;
但我剛剛在警局那邊看了她的遺體了,
她是確認孩子被她搶下來后才咽氣的,
她走得很安詳,真的很安詳,
這種人,是不用來書屋再中轉的。
我連她最后一面,
都見不到了……”
老道伸手攥起了那件織了一半的毛衣,
紅色的,
紅色,
像是染上了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