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這是藥力正是發力之后,開始沖刷全身傷處的表現,故而他完全的敞開了身心盡情的接受劫丹的治療。
這一番打坐療養,幾乎叫法海忘記了外界的時間流逝,直到他感覺身下安穩如山的九頭蛇身微微一震之時,方才后知后覺的睜開了雙眼,入目果然是一片冰雪所組成的世界,天柱山就在眼前。
寒風呼嘯,雪花浮動,幾可滴水成冰的寒意,被九頭蛇以強橫的妖氣隔絕在外,從他背上下來的僧人們,在落地之后立刻便是一個寒蟬,好像渾身都沒有穿衣服似的,也幸虧大家都是通幽境以上的修為,氣機運行見還可以保證寒暑不侵,對這種惡劣的天氣倒也沒有什么妨礙。
法海就這么一直坐著看著眾多僧人從蛇身上下來,自己卻沒有半分動作的意思,此時他體內的劫丹之力正如蒸如沸的奔涌在經脈之中,絲毫沒有止息的跡象,他渾然沒有想到,這枚被道家珍而重之的寶丹居然有如此強悍的藥力,在治療了全身損傷的筋脈骨骼之后居然還有無窮的余力。
法海在感嘆劫丹之力深不可測的同時,心中也略有振奮,想這五轉的劫丹便已幾乎有了再造生機的力量,那么還要在此之上的六轉劫丹藥力,又該強橫到什么樣的地步?
估計就算是能忍只剩下半口氣,服下此丹也能從鬼門關自己走回來吧?
法海伸手摸了下懷中僅剩下的一顆六轉劫丹,臉上不禁微微的露出一絲笑意,就在他打算也和眾僧一道下來的時候,卻見前方的九個蛇頭上下浮動,長信在口中來回的輕吐擺動,發出猶如竊竊私語的嘶嘶聲,似乎是有什么話壓在口中,不吐不快。
法海心知這大妖心頭所想,也不用它主動開口便笑道:“我們從不凍泉下潛,可以直入天柱山,九頭你便不用跟了,將來若是有緣再見,可來我金山寺落腳,當一個客座長老。”
九頭蛇聞言,晃動著那九顆大腦袋頗為有些不好意思。
它深知那妖龍的可怕,盡管在先前自己已經得罪了她,可那也并非就是個死罪,就算他日妖龍真的帶領妖族從天柱山沖了出去,自己也無非就是日子難過一點罷了,大不了躲著就是,故而才不想跟著法海他們魯莽的進入到天柱山里面。
因為它知道,這一仗是真正的生死相對,假如金山寺勝了,那么必定會感念于九頭蛇的送駕功勞,以后自己也不用再擔心被人抓去關押或者煉化了。而假如金山寺這一回敗了,那他也不用擔心,無非就是日子難過一點而已。
事關生死存亡的大事,九頭蛇的九顆腦袋也難得的在一起達成了共識,對法海的行為感激的點了點頭,其中那個慣愛大大咧咧何人單挑,也不知排行第幾的頭顱,甚至大言不慚的說著什么,打不過就跑出來找自己就是了,兩個人聯手總是可以抵擋住那妖龍云云,可是沒等它把話說完,就被其余的幾顆腦袋強行拖著身子走掉了。
法海這一行前來降妖的僧人足有上百,即便法海不想打擾到那處無名山村的寧靜,恐怕也是不行了。
不凍泉邊,全村老少再一次齊聚于此,法海他們進山除妖的事情也跟那個老婦人講了,法海的言下之意還是勸他們趕快離開這個是非之地,不然假如他們失敗,第一個死的恐怕就是山下這個寧靜的小村莊。
誰知這個老婦人僅僅是略作思考便豁達的笑道:
“依照大人所言,此行若是未竟全功,我們這群老弱婦孺跑到哪里又有什么區別呢?大人放心,您的話老婆子自然是會傳達下去的,愿意逃命的自然不會阻攔,不愿意的便留下來和老婆子一起,恭迎各位大師平安歸來。”
法海不再多言,只是對著老婦人合十一禮,而后便率先第一個投身到不凍泉中,身后百余僧人如法效行,過不多時便全都投入到泉中潛行。
在僧人們漸漸離去殆盡之后,聚集在泉邊的村民們也開始三三兩兩的離開,只有一個無人注視的小角落里,有一個姑娘仍舊在泉邊徘徊不去,衣袖間捏著一只造型簡陋的紅心稻草人。
誠如方才老婦人所說的,愿意逃命的村人應當是不在少數的,可同樣的也少不了那些肯留下來,等著這群僧人平安歸來的。
天柱山頂寒風呼嘯,終年不止的大雪飛揚在風中擺動,法海注視著早已成為一片廢墟的道宮,身后是一群正在運功蒸發周身水汽的僧人們,一片煙云繚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