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海對于這群勾心斗角的弟子處置,并不似以往那種先廢去修為再逐出師門的無情做法,畢竟都是從小便留在寺中長大的弟子,本身也并非是十惡不赦,遠遠達不到趕盡殺絕的地步。
那弟子仍舊跪在地上,沖著法海磕著頭,請求恩師垂憐,繞過他這一回,可是法海卻沒有半點松口的跡象,表現的頗為鐵石心腸,最后他只得黯然的退出離開。
臨近破曉十分,禪房之中默然打坐的法海聽到門外響起了許多的腳步聲,是那群連夜收拾好行裝出寺討生活的弟子們,他們沉默的跪在法海棲身修行的這座禪房之外,重重的叩了幾個頭,算是對著十幾年照顧和養育的一個告別,法海甚至還聽到了不少壓抑的哭聲,他不由緩緩的仰臉看著禪房橫梁,輕輕嘆出口氣,卻什么也沒有說。
十幾名弟子的出走,對金山寺來說可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可寺中弟子唯法海一人獨尊,地位超然,鮮少有人膽敢過問這件看似觸目驚心的大事,倒是渡真得知后長吁短嘆了好一會,問了法海一聲值得嗎?
在這個看慣世間冷暖的老人看來,弟子有錯,做師傅的打的罵的更罰得,所謂人非圣賢孰能無過,如果不是真的欺師滅祖般的大罪,院沒有鬧到逐出師門的這種地步。
可是法海卻對這件事很是堅持,或者說他對于佛門清凈之地這四個字有著自己別與常人的理解與潔癖,他不允許這樣的一個圣地中修行的人,還懷抱有世俗人的市儈和疲懶,同門相斥是法海的心頭大忌,所以他寧愿將那幾個弟子都掃地出門,也不想讓他們留下來敗壞金山寺的門風。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的過去,很是平穩和舒心,沒有什么外事干擾,也沒有什么妖孽鬼怪能叫法海皺下眉頭,間或偶爾的,他甚至還能親手寫下封信送出鎮撫司,聊以藉慰一下相似,一切看似安定而又幸福,可實際上法海卻發現了一個十分可怕的事實,那就是他一身小乘佛法修為,居然在不修行之際也在穩步攀升,進步的速度幾乎已經脫離了法海的控制。
要知道,佛門數百年來從未有過有一位高僧,在修為超越渡滅之后而不死的,如今法海身上的情況看似大好,可實際上卻宛如身患絕癥的病人,正在步入挽起的倒計時,除非....除非他能夠在自身道行邁出渡滅之前,領悟到那個數百年來無人探知的秘密。
可是這特娘的根本就無從悟起啊!
又是一天破曉陽光初至,法海盤坐在床頭默然無語的睜眼看著窗外,其實推行小乘佛法的過程進展根本就不存在有什么困難,反而出乎意料的進境順利,可偏偏就是因為這其中過程實在太過簡單,所以法海才遲遲不敢真的上手修習,因為他始終不肯相信,困住佛門數萬僧人們百年而不得寸進的關口,回事這么簡單就被參透的存在,一定在哪個地方是不對的!
“師傅,早課的時間到了,今日還講解小乘佛法嗎?”
門外弟子的呼喚,使得坐在床頭發呆的法海回過了神,他沉默了片刻,而后回道:“今日沒早課,你們自行修習吧。”
來人大感意外,問了幾句法海身體如何后,便自行退下,臨走前忽然想起一事,對著多日來都沒有打開過的禪房大門輕聲道:
“師傅,鎮撫司和金山寺里種的那些橘樹都成長了,如今正在結果呢,有時間您也過來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