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海此時終于坐穩了主首的位置,他面色蒼白的帶著莫名的笑意,雙手撐桌微微探身前壓,看著被南宮輕松一手壓跪在地上動彈不得的道人,又看了看與燕赤霞劍拔弩張的季云子:
“你們問我憑什么?我林海自然憑的是一句話就能碾死你們的手眼通天。權勢也罷,財勢也好,都不是你們兩個后輩能夠抵擋和想象的!”
此話一出,內堂中人神色各異,蓋因林海在幽州修行名聲不顯,大多數人都不曾知曉這位年輕公子,便是當年那位功蓋當代,以一己之力生生壓下道門的高僧法海,只有少數知曉內幕的能持,燕赤霞等人面色如常,仿佛天經地義,理當如此。
林海擺手示意南宮放了那個道人,后者依言照做,不管私底下她大師姐的派頭如何威嚴不可侵犯,可在外人面前總是會給林海留下一點面子的。
林海雙手攏于袖中,雙手指間夾帶把玩著一塊巴掌大小的晶瑩玉髓,不斷有絲縷的精華氣機被他以秘法收束,歸納于體內,用來修補他與白素貞一戰后的創傷,用玉髓修復傷勢的過程有些玄妙,林海坐于主位上雙目半開半合,好像睡著一般,可思緒卻極為清晰。
“其實今天叫諸位過來,要說的事情遠沒有你們想想的那么危險復雜,而我要你們做的事同樣也很簡單,那就是如何有序的安排城中百姓,在接下來的三天之內有序撤離。”
一石激起千層浪,就連燕赤霞也在法海的這一句話下面現不渝之色。
當今天下人道昌盛,妖魔之流乃是人族死敵,每經出世則必被打殺鎮壓,朝廷對于修行中人的栽培和扶持同樣也不留余力,歷來有朝廷養士四百年的說法,比如燕赤霞就是世受皇恩的代表性人物,見到妖魔不戰而走,就如同軍陣戰場之上的士兵應敵,卻望風而逃一般可恥,斷然沒有一劍不出便逃的道理。
季云子面露譏笑的道:“林公子可知自己在說什么?你來領導大家的第一件事,就是要大家棄城逃命?”
“我當然知道自己在說什么,倒是你,好像不清楚自己在和誰說話。”
林海徐徐的睜開雙眼,看向季云子,明明沒有氣機的洶涌運轉,同樣也無高深道行在身的他,此時散發出的莫名威勢卻叫這名道門的嫡傳種子都有種觸目驚心之感。
常言道虎死架不倒,林海當年化身法海,廟堂江湖都是一副當時無敵的姿態,區區一個道門的后起之秀,就算道行不錯,又哪里比得過法海當年統攝外道的威嚴氣勢?
“雷峰塔中現世的那只妖魔,是五百年前的金山寺,以傳承斷絕為代價而封印的妖神。如今她沖破封印,卷土重來,別說我們在座的所有人加起來都不是對手,就算是法海復生也同樣無可奈何。你們如果有誰不服的,盡管去試。”
林海話音剛落,季云子便想開口回以幾分顏色,自從這年輕公子現身以來,三言兩語間都在死死壓著他的氣焰,使得他堂堂道門嫡傳弟子的他心中憋屈,好似被無形之中打壓,落了威風。
可林海好像是看透了他的心思,目光幽幽而隱晦的盯著季云子,并不怒形于色,反而嘿嘿笑道:
“季云子,林某人奉勸你一句,既然行走江湖了,就不要太把自己道門嫡傳鐘子的身份當回事兒,大好江湖無不可死之人,出言不遜則立見生死的江湖人每天都有,你能安然坐在這里想著那些有的沒的,不是勞資珍惜你這一身狗屁的資質,也更不是動不了你,而是我看在當年天柱山道首清瀾真人的面子上,不想做的太絕。”
此時被林海捏在手中的那塊玉髓,靈機已被吸收殆盡,化為了一塊平平無奇的石頭。
林海隨手將之丟出,面上不知覺的開始有了三分血色,一身虛散的氣機也終于開始有了一點修行高手該有的樣子,他微微側過臉,斜眼看著在自己一番‘掏心窩子話語下’偃旗息鼓的季云子。
季云子此時也是真的打算閉口不言了,他行走江湖,外出闖蕩的時間是不久,年輕也好面子,可再好面子也是惜命的,剛剛林海的那番話看似不疾不徐,其實內里的森森殺機卻如暗流涌動,引得他脖子手臂上的雞皮疙瘩掉了一次又一次,心中深刻的明白,這個病懨懨的公子哥,可能一句大話都沒有說。
他真的會殺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