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三名親傳弟子年紀輕輕,卻都是四大劍門的響亮字號,二弟子冷凌霜武功卓絕,代師傳藝逾六載,誰都知道“血染秋霜”冷凌霜是百花軒中最難纏的敵手。老三陸令萱十五歲便代師參加十年一度的四門論劍大會,于青城山問天臺頂與三大劍門的首腦各對一招;劍上雖無定論,三人卻一致公認吳忘情是武林最具眼光的師匠,授徒的本領當世無雙。莫欺霜身為嫡傳首徒,芳齡不過二十八,代掌門戶卻已逾十年,百花軒在她手里發展好生興旺,吳忘情才得以放心閉關,不問俗事。
四門聯盟里,擎天劍門原該是合縱的核心,唯“魔劍”一說委實太過荒謬,魏忠賢縱有三十年的清譽,望重朝堂和武林,充其量也只能換來今日破廟四門集會而已。若無法證明魔劍的存在,也不過是臨老犯胡涂罷了,日后誰人還會理他的瘋話?
路青山沒有穩鎮場面的能耐,擎天劍門也派不出更像樣的人物了,而且看樣子連他自己都是半信半疑的。慘遭陳長生毒手的十三名鼎天劍門弟子中,還包括李求道的義子李存孝,心劍宮與鼎天劍門勢成水火,若說百年來的明爭暗斗是遠因,那這兇案便是一觸即發的導火索。至于百花軒,此次僅一名六代弟子昏迷不醒,算是四門中損失最輕微的,如能置外于兩門惡斗,想來未必不是合算的代價。
百花軒能有今日之盛,不在鯨吞虎掠之兇狠,也不在拓疆開土之迅速,那些專注于“巧取豪奪”的男人們恐怕永遠無法理解,其實忘情湖畔的園林基業以及錢糧庫稟,均來自莫欺霜對“得失取舍”的微妙而精細的操作。
此際莫欺霜卻有別樣心思。她的目光,始終在鐵籠上下盤桓,那必然是此次事件的關鍵,于是翩然向著囚籠走去。
一旦殿外寒風微停,鐵囚籠里散發的惡臭就如猛獸出籠,兇猛無匹的侵入鼻端、直竄腦門,摒息也難以頓止。
路青山里外踱步數圈,卻與李求道、寒無衣都說不上話,老遠見了莫欺霜靠近,按劍快步至前,團手作揖。
莫欺霜斂衽微福,兩人并肩而立。
“路大人見過籠里的物事么?”莫欺霜不動聲色地輕聲問道。
見她主動攀談,路青山似乎松了口氣,棱峭的輪廓稍見緩和。
“沒有。”
“可知籠中所囚何物?”
“不知。我剛從蘇州回來,便被魏大人派來處理這里的麻煩,擎天山的監察院里也是一片亂,我很多事都不大明白。”
聞言,莫欺霜忍不住微笑,對他的率直倒是生出幾分好感。擎天山聽說受魔劍侵襲,死了十來名院生,擎天劍門雖涉江湖,卻是不折不扣的朝廷職官,隸屬禮部轄管,尋常的事務如撫恤、修繕什么的都得寫章遞折,飛馬分報京城報與臬臺司衙門,十分麻煩,非如江湖門派易與。
眼見問不出底細,莫欺霜話鋒輕輕一轉:“我見魏大人書札上的字跡有些暗弱,著實擔心了一陣,可惜諸事耽擱,沒能上山拜望。還在想今年的壽辰,要給魏大人捎幾盒參芝什么的。他老人家的身子骨還康健嗎?”
“身子安好。”路青山難得微露笑意,未幾又補上一句:“精神也好。”
莫欺霜很小的時候,就認識魏忠賢了。盡管印象中他一次比一次衰老,但那雙精明老辣的眼睛卻始終不曾改變。這些年她忙于門務,與擎天劍門那廂多是書信往來,至多讓凌霜親上擎天山一趟,但莫欺霜知道魏忠賢決計沒有隨著年月增長,而變得胡涂昏聵。
但這次魔劍降世之說究竟是為了什么?口出謬論甚至妖言惑眾?魏忠賢到底想做什么?世上若有魔劍,又是什么能引將過來,令兩門罷手,卻殺不得放不得?
“我雖不知所囚為何,但臨行前我家大人再三交代,寧可錯放魔劍,不得失卻此物。”仿佛看穿她的疑惑,路青山微微搖頭,面色凝重:“籠中之物若與魔劍一同現世,天下將陷浩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