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她進得廟里,一干青年男子的注意力,俱都被她的容顏身段所吸引,仿佛黑夜驟現星光,盡皆沉醉。偌大的廟堂里隱約泛起一片低沉的砰砰重響,伴隨著逐漸躁熱的空氣,以及此起彼落的吞咽與吐息聲。
陸令萱似已習慣男人這樣的目光,抿嘴一笑,顧盼怡然,從容走近少年,伸手欲挽:“走!姊姊帶你避雨。”
少年冷笑不止,居然一把揮開,陸令萱伸出的纖手僵在半空,頓時下不了臺,笑意倏凝。她生就一張巴掌大的嬌俏小臉,兼且腰小臀高,才顯得雙腿比例修長,其實個子頗為嬌小。
少年足足比她矮了半個頭,看樣子不過**歲的模樣,舉止卻十足老辣,一點都不像天真無邪的孩童。
莫欺霜見了,淡淡一笑,隨口道:“還是莫要牽累無辜之人為好。陽春、白雪!護送這位小兄弟與他的家人離開。”
雙姝齊聲稱是,而少年跟前的陸令萱原本甚惱,一聽大師姊這么說,反倒不讓少年走了,拍拍他的肩頭,甜笑道:“小兄弟莫要害怕。外頭雨大難行,若出了什么意外,要問誰去?”同時拍肩的掌中潛蓄柔勁。
這“無形無影”是百花軒門下嫡傳的絕技,講究出手無跡、勁過無痕,少年被拍得臉色煞白,膝彎酸軟,竟不由自主向廟里走去。
路青山沒料到她會對一名孩童出手,阻之不及,手掌一翻,便要切她的腕脈。按理來說陸令萱是非撤不可;誰知她“咭”的一笑,居然不閃不避,左臂倏然而出,劍鞘白尖徑戳路青山的丹田!路青山覷準來勢,右掌攔在臍前;轉瞬之間,另一只左手已扣住陸令萱的右腕,頓覺滿掌滑膩、柔若無骨,更奇的是居然扣之不住。
陸令萱小手一翻一沉,將他蒲扇般的黝黑鐵掌壓在少年肩上。路青山忽然省悟:“不好!是我害了童子!”但此刻收手已然遲了,陸令萱一鞘重重戳在他的右掌心里,劍勁貫透手背,直入丹田氣海!
路青山練的是內家硬功,全身猶如一堵磚砌之墻,一處受力、通體散出,這是身體自保的本能,亦是他多年苦練所得;路青山自然受得住,只是與他右掌相連的少年卻未必了。
危急之際,路青山掌下倏空,少年被人輕輕一拉,身子往前飄去;穩穩落地時,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究竟發生何事。同樣是“無形無影”的絕技,在身為代掌門的莫欺霜使來,竟是加倍的虛無飄渺,功力可見一斑。
陸令萱一怔,仿佛孩童無知,不知輕重,回頭仍笑得一派嬌甜,膩聲道:“大師姊,我剛同路大人玩兒呢!”
莫欺霜淡然一笑,素雅嫻麗的雪靨上看不出喜怒,垂目溫言道:“師妹莫再頑皮,路大人怕要生氣啦。”
路青山本有些惱怒,此時讓她們師姊妹倆一起擠兌,反倒有些不好發作,只問莫欺霜:“代掌門,依我瞧,還是別節外生枝為好?”
陸令萱把話頭一截,佯嗔道:“就吃塊糕嘛!這也不許?路大人真是小氣。”
路青山見莫欺霜并未出言反對,莫可奈何,只得由她去。
隨后陸令萱讓陽春打開一只細致的精致漆盒,層層撥開外裹的油紙棉布,翹著膩白如玉鉤的蘭花小指,拈出一塊相思葉大小、通體雪白的梭狀細糕來。
“這叫鳳片糕。只用剔除雜質的凈糖炒成面粉粗細,啥都不摻,純以模子壓成,是京城一品齋的獨門細點。”說著遞到少年眼下,輕咬著櫻唇親熱招呼:“喏!你嘗嘗?”
少年在她手里吃過暗虧,余怒未消,冷笑:“干什么?想毒死人呀?”嘴上不依不饒,卻還是捱不過鳳片糕的甘甜糖香;猶豫片刻,終于還是忍不住接過來塞入口中,抿著嘴咂了幾下,細綿的糖粉化入唾液咽下,津潤甘芳,忍不住又伸手拿了一塊。
“我姓陸,叫陸令萱。”陸令萱問他。“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