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聞言,均是一怔。
花靈蝶唯恐他越說越不像話,微笑接口:“主上就是愛說笑。是了,這位陽頂天陽老師,人稱‘江南第一名刀’,乃是當世的英雄人物。就連鎮東將軍,也對他禮敬三分呢!”
陽頂天抱拳拱手,連稱不敢。
軒轅獨瞇眼上下打量,見陽頂天含笑昂坐、器宇非凡,嘿嘿一笑,一邊斟酒一邊說:“適才韓大爺說,你陽某某的武功刀法名氣很大,若非招搖撞騙,肯定是個好樣的。本侯平時這個……嗯,禮賢下士,特別喚來一見,看看是扁是圓。”
韓秋色正自飲酒,冷不防“噗”的一口噴了出來,嗆得直捶胸口。
秋蘭忍笑道:“城主,人家陽老師可也不是下士。你忒不講義氣,這便賣了韓大爺。”
軒轅獨大搖其頭:“我與韓大爺肝膽相照、相濡以沫,有什么不好說的?你個丫頭片子,莫胡亂挑撥。”
陽頂天面色不變,呵呵笑道:“浮世虛名,不過是江湖朋友抬愛,恐辱城主大人清聽。韓大俠是青帝觀秦真人高足,系出名門,身懷絕藝,自是瞧不上我們這些鄉下武師。”
韓秋色這幾年行走江湖,無處不聞“橫掃八荒”大名,總覺造作太過,不免有沽名釣譽之嫌,也不怕得罪他。忽然一凜,心想:“師父任掌教多年,外人說起時,多稱‘鼎天劍門秦真人’。若非教內同修,又或留心道脈之人,誰會說‘青帝觀秦真人’?”
須知鼎天劍門內,便無千觀也有數百叢林,青帝觀、紫薇觀、鏡花軒等固然是著名的大道場,但外人等閑摸不清底細,罕以個別相稱。
秦俊杰接掌劍門后,青帝觀住持之位便傳給了師弟,此后未再以觀主的身分行走江湖。韓秋色嗆咳一陣,不覺留上了心,只覺陽頂天越看越是熟稔,似曾相識,撫胸道:“陽老師的容貌十分眼熟,不知我們從前……是否見過?”
陽頂天斂目微笑,端起茶杯就口,片刻才道:“陽某未上道緣山拜見秦真人,今日在此巧遇韓兄,也是初見。興許是我這張面孔生得平淡無奇,道中常見,韓兄方有此問。”
韓秋色笑道:“是么?”
舉碗飲酒,模樣卻若有所思。
軒轅獨又喝完一碗,抹抹酒漬,回顧左右:“愣著干啥?都給斟上。”
以迎春姬為首的寵妾們嘻笑推攘,如彩蝶出蛹般流花四散,一時間望臺上香風舞溢、裙裾飄揚,玉錦金織漫入席間,宛若妓館酒肆。
軒轅獨也不舉杯邀飲,自顧自的喝著,閉目喃喃道:“好酒。”
“的確是好酒!”
韓秋色最不拘禮,也不嫌主人疏放,喝得嘖嘖有聲。
“可惜沒有下酒的小菜。若有一碟咸豆,土酒都能喝出肉味來。可惜!”
軒轅獨一拍大腿:“韓大爺!同你喝酒,真是對人對味,連放屁都是香的!痛快、痛快!”
兩人跳將起來,又對干了一大碗,只差沒抱頭痛哭,結為異姓兄弟。
眾人啼笑皆非,陽頂天自入城以來,還未受過這般冷落,他在鎮東將軍府備受禮遇,連將軍都不曾稍有輕慢,若非礙于軒轅獨爵位甚高,又是極受圣上恩寵的皇親,只怕不肯忍耐安坐。
軒轅獨睨他一眼,哼道:“下酒菜就來啦!好吃得包管你連舌頭都吞下去。”
話沒說完,望臺下。一陣腳步聲,七、八名瓊筵司的廚工用麻繩扁擔,扛著棺材似的石釜,正是清晨炮制的棺材羊。
領頭之人高瘦黝黑、長臂如猿,喉間一道暗紅傷疤,卻是無雙城三總管老鬼頭。
花靈蝶差點沒暈過去。瓊筵司只負責燒菜,筵席間布菜的另有其人,須揀容貌端正、談吐俐落的婢仆,經嚴格訓練方可為之,豈能直接叫廚工來?恨只恨這禁園是全城唯一不受她管轄處,城主愛叫誰來叫誰來,全無規矩,弄得烏煙瘴氣,貽笑大方。
軒轅獨可不理她的精細講究,精神為之一振,笑顧眾人:“各位,這是本城的三總管老鬼頭,天下名廚!各位且來試試他的手藝。”
見石釜模樣新奇,忍不住搓手道:“老鬼頭,這又是什么名堂?”
老泉頭說話不便,仍是由鄭師傅代答。
“回主上的話,這道是冷食,都管叫‘棺材羊’,沒有正式的名字。”
老鬼頭開釜取刀,將放冷的羊片切成小塊,讓廚工們盛裝在盤內,分饗賓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