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青山與郝蘭生也都相熟,眾人寒暄一陣,各自坐定。那青年公子坐在路青山身邊,未如隨行的院生般都立于座后,花靈蝶暗忖:“此人必定不是擎天劍門門下,更不是熔兵門的青年后輩,才得與路青山平起平坐。”
又多看了幾眼,心念一動:“難道……是他?原來如此!”
她心中有譜,反倒寧定下來,也不忙著開口,卻聽莫欺霜道:“感謝大總管收容敝門師妹。這份恩情百花一門深深感念,日后定當補報。”
花靈蝶心想:“日后?那是指今日之事,用不上這份人情了?哼!”不動聲色,抿嘴輕笑道:“代掌門臺客氣啦。百花軒門下,俱是世間少有的女杰,且不說令師那愧煞須眉的”山河鐵劍“,便是”血染秋霜“也是江南道排得上號的高手。這人情求都求不來,算算還是我占了便宜。”
莫欺霜撲哧一聲,掩口道:“大總管今日,凈拿我尋開心。”
兩位美人言笑晏晏,滿廳如綻春花,理當是賞心悅目至極,但舉座只有郝蘭生微微一笑,捧起杯蓋斂目啜飲,路青山正襟危坐,神情與姿態都十分僵硬,而那青年公子卻低頭不語,依舊是一副失了魂的頹喪模樣。一時之間氣氛凝重沉悶,似是山雨欲來。
莫欺霜正欲開口,忽聽門外一聲輕呼:“大師姐!”
一抹彤艷麗影掠進大堂,來人一襲柳紅綾羅兜、壓銀鎏金裙,裙底兩只蓮尖兒似的美足颯然交錯,微露一雙金葉紅繡履,卻是冷凌霜。莫欺霜與她同門十幾年,可說是看著她長大,從未見過這個專注練武、性格像男孩子一樣的二師妹如此打扮,微怔之間,兩人已四手交握。她畢竟是總領一門的首腦人物,眨眼便斂起滿心歡喜,又回復成平日的波瀾不驚,輕捏著師妹的溫軟手心,柔聲道:“見你沒事,真是太好啦。”
冷凌霜眼眶泛紅,不過終究是忍住沒掉下淚來,低聲道:“小妹無能,護不住門里的姐妹,又讓大師姐擔心。”
莫欺霜溫柔撫慰:“平安就好。若無你拼死守護,只怕門里死傷更慘,我已大致善后妥適,你別掛心。”
冷凌霜點了點頭。
莫欺霜上下打量她幾眼,輕笑道:“你這樣打扮,真是好看極啦。”
冷凌霜低頭不語,雪白的玉靨飛上兩朵紅云,益發顯得心神虛浮,容顏白慘。莫欺霜看出不對,低聲問:“你受了傷?”
冷凌霜先是點了點頭,略一遲疑,又搖了搖頭。
莫欺霜向眾人告罪,將冷凌霜拉到廳堂一角,兩人交頭接耳,說了好半晌的話。
冷凌霜俏臉雪白,雖是主要說話的那一個,但時時低垂粉頸,雙頰染緋,襯得頸潤如玉,更無一絲血色,有種病美人似的慘白,莫欺霜卻是聽多說少,神情平靜,難辨喜怒。末了,冷凌霜似是交代完畢,莫欺霜拉著她的手,姣好的櫻唇湊近她耳畔,飛快說了幾句。冷凌霜聽得身子一震,本欲抬頭,卻被師姐挽住,直到莫欺霜說完,才被拉著輕輕點頭。兩人從角落回座,花靈蝶從頭到尾只是含笑看著,一句話也沒有說。
“多謝大總管的照拂。”莫欺霜淡然道:“本門經此一役元氣損傷,等我整頓復原,再請大總管前來,讓敝門上下盡心款待,聊表謝忱。我這四位師妹叨擾已久,大總管若無其他的吩咐,我想先帶她們回忘情湖,改日再備齊禮物名帖,向城主道謝。”
路青山聽得一愣,似乎莫欺霜所言與兩人之前的約定大有出入,驚訝之余,脫口道:“代掌門,你這……”
莫欺霜神情平靜,含笑垂眸,竟來個相應不理。
花靈蝶心中暗笑:“你若堅持要提”那件事“,你二師妹的名節勢將不保。所謂”識時務者為俊杰“,莫欺霜能將百花一門經營得有聲有色,果非僥幸。”面上卻笑得親切,連連點頭道:“如此甚好。秋月姑娘尚且昏迷不醒,我讓鐘陽為代掌門備一輛平穩的篷頂太平車,以免旅途辛勞,更傷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