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長生扶案起身,用顫抖的雙手推開棺蓋,驀地一陣天旋地轉,雙膝驟軟,“噗通”跪地,抓著棺緣嚎啕大哭,哭聲宛若獸嚎,仿佛撕心裂肺一般,聞者無不凄惻。
花靈蝶心想:“劍魔半生孤傲,脾氣怪異,看來卻是極受弟子愛戴。百年之后,尚有傳人能為他這般傷心難過,哭欲斷腸。”
陳長生渾身劇烈顫抖,雙手指節揪得青白,忽聞“喀喇”兩聲,棺廓竟被硬生生掰下兩塊。碎裂的木片將手掌心刺得鮮血直流,陳長生卻恍若不覺,眼淚流盡后,又是一陣嘔血般的嘶聲干嚎,更頻頻頓首捶地,額際、手掌迸出鮮血,地上棺緣俱都染出一片殷紅。
眾人被他的哀痛情狀所懾,全都呆立不動,竟無一人敢上前勸解。
陳長生大哭不止,忽然張口“嘔”的一聲,仰天噴出一蓬血箭,點點殷紅如蕈霧撒落,濺得他一頭一臉!總算路青山及時回神,一個箭步沖上前去,右手輕拍他的背門幾處大穴,抑制走亂的體內氣血,左掌運動元功,抵住陳長生腰眼,渡入一股雄渾剛正的內息。
陳長生眼前一黑,本將暈厥,得他渾厚的內力之助,蒼白的臉上浮現紅暈,也不知哪里來的力氣,一把將路青山揮開,轉頭質問冷凌霜:“我……我師父是怎么死的?他死之時,是……是你在他老人家身邊?”
冷凌霜身子一顫,本能便想搖頭,莫欺霜卻輕輕捏緊她的裙腰,口唇微微翕動。她遲疑片刻,點頭道:“是……是我。”
便將當日被魔劍追殺、途中巧遇寒無衣及妖艷魔劍一事,扼要說了一遍。莫欺霜有意借此辟謠,并未插口,冷凌霜說到墜入獅駝峪時,便三言兩語模糊帶過,見大師姐滿意點頭,這才閉唇收聲,不再言語。
李求道露出一臉悲憫,嘖嘖搖頭:“好慘哪!死在自己的徒兒手里,果真是蒼天不仁。”
路青山怒目而視:“李真人!你是吃齋修道的,何必這般挖苦人!”
李求道冷笑不止。
陳長生雙肩顫抖、髻散發搖,慘敗的面色浮現病態的彤艷,仿佛下一刻便要倒地斷氣,嘔血身亡。“李求道……”
他咬牙切齒,一個字、一個字地說:“若非是你,我師父又怎會受我三師兄暗算?若非是你,我三師兄又怎會木橛入腹,非死不可?你有種干下這些事,怎不知要……”
“……殺人償命!”
語聲乍落,頎長的身形拔地倏起,雙掌一推,猛然轟向李求道!
誰也料不到內傷沉重、腰腿受創的青年公子,竟有余力向劍門副掌教發動攻擊,動作之快、掌勢之迅疾,連近在咫尺間的路青山、莫欺霜等也不及反應。但或許是傷心過度,疲病交煎之下,首當其沖的李求道并非難以抵擋。
他見這掌來勢雖快,卻不帶絲毫破空響聲,顯是陳長生重傷無力,那一躍而起的動作已耗盡了他所剩不多的內息,掌勢輕飄飄的無甚威力,不由得一聲冷笑,左掌曲成鷹爪轉出袍袖,暗提十成元功,打算在掌爪相接的瞬間,發勁震死這頭不自量力的半死愚畜!
路青山看出他的用心,明知來不及,還是拼命想撲過去阻止,忽然間福至心靈,腦海中閃過一念。
欲解不共戴天之仇,唯有百死無悔之招。
劍魔師徒在生死一瞬的當兒,極可能做了同樣的判斷。上一次寒無衣低頭示弱的結果,幾乎將手持幽冥魔劍的李存孝劈成兩半,令破廟大戰的勝負形勢于眨眼之間逆轉。
那……陳長生呢?
“李真人,快避開!”路青山不顧一切地大喝:“他使的不是普通的掌功……是”問心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