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飛虎也不回答,抓起盤中的酥點大嚼起來,雙眼一亮,怪聲道:“這是什么玩意?滋味不壞。”
他越是不著邊際,花靈蝶越覺不對,面上卻仍不動聲色,笑道:“這是京城著名的點心,以油酥和面,一層面夾一層餡。一般做到五層而不顯厚膩,滋味紛至沓來,各自分明而不突兀,便算上品;這色點心卻足足有九層,九為極數,故稱之為‘千層糕’。”
郝蘭生聽得食指大動,也從手邊的玉色骨瓷碟中拈了一塊入口,果然酥皮薄而不膩丶油香滋潤,餡子甜中帶咸,一咬之下,有冰肉的甘香丶蓮蓉的甜潤丶糖冬瓜的爽口丶果仁的松脆丶干貝絲的鮮;各色滋味又被蒸熟的咸蛋黃合而為一,令人回味無窮。
花靈蝶刻意不理一旁大嚼點心的風飛虎,只與郝蘭生說笑。
兩人正說笑著,忽見何煦匆匆奔入,不顧禮數,湊近花靈蝶耳畔,低聲道:“啟稟大總管,城外的‘流沙’都不見啦!五百人散得干干凈凈,一個也沒留下。”
花靈蝶身子微震,面色不變,揮手道:“知道了,你先下去。”
風飛虎把整碟“千層糕”吃了個清光,骨碌碌地灌了半壺冷茶,拍去手上的細碎殘酥,笑道:“花靈蝶,任你有通天計,我也有過墻梯。你道我帶五百人來,是想攻打無雙城么?”
花靈蝶俏臉微沉,心中靈光一閃,瞬息間已明白他的打算。
風飛虎冷笑道:“百兵堂的耳目遍及天下,在上鑄劍山之前,我已取得那安生的畫影圖形,并且著巧手匠人連夜繪制,直到數量足以傳遍武林為止。只要我在入城半個時辰內,沒有放出煙硝火號,我的手下就知道安生并不在無雙城,那五百名流沙就會將安生的畫像連同緝捕令,分送江南境內各處河津碼頭;誰能將他擒下,便能得到紋銀一千兩的賞賜。”
“我早說過”他冷冷一笑,傲然負手:“除非他能插翅飛過河去,要不,早晚得落在我的手里。”
“我所有的盤算,早在他意料之中!”花靈蝶小小的手心捏了把汗,緊咬銀牙,豐潤的唇珠抿著一抹倔強的慘笑。
她自問機關算盡,甚至一手促成三月初三的擎天山之會,就是為了確保安生的安全。但直到此刻她才忽然發現,自己算錯了一件事,大派的盟約丶江湖道義的羈絆,甚至是魔劍之于正道丶之于蒼生安危的威脅,只能拿來約制郝三爺那樣的正人君子。對風飛虎等亡命之徒來說,這些他通通都不放在眼里。
郝蘭生霍然起身,厲聲道:“風飛虎!只要各大派同盟一天,同盟決議便不容你藐視踐踏!安生若有什么意外,你也脫不了干系!”
風飛虎輕蔑一笑,嗤鼻道:“你別血口噴人。我什么時候說過,要對那名少年不利了?只是山高路遠,旅途艱辛,沿途又多有流竄而來的暴民,小孩子若有個三長兩短,也不令人意外,是吧?”
他拾起斷劍,一一收入革囊,重新卷好上肩,虎步邁出廳堂,旁若無人。
“那么,三月初三,咱們就在擎天山見了。”怪笑聲中,形影倏忽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