鑄劍山下數里外有條溪,傳說是昔年太祖皇帝駐兵之地,溪面不甚寬闊,水流卻十分湍急,故沿溪多設橋梁,有以筏艇相接而成的輕便浮橋,也有磚石砌就丶可讓三輛四乘馬車并行通過的大橋,乃是由鑄劍山通往外界必經之路。
無雙城內有千余人丁,連同駐軍丶眷屬,以及累世長居山腰山腳的百姓,算算沒有一萬也有八千,遑論四鎮中,有多少人家靠無雙城吃飯營生。每日天未大亮,砍了柴丶摘了野菜擔去鎮上兜售的,載了牛羊布匹送進城里的……過橋的人們形形色色,始終絡繹不絕。
但今日卻有些不同。
一條木造的便橋之前,忽有一伙明火執仗丶兇神惡煞似的魁梧大漢,手里揮著明晃晃的鋼刀,在橋頭設置崗哨,要過橋的人全都被攔了下來,一個個仔細盤問;稍有應答不出的,都被拉到一旁,用繩索圈在一塊。
隨著天光大亮,等著要過橋的人越來越多,漸漸排成了一條長龍。
一輛篷頂騾車“喀答丶喀答”地踅了過來,也加入了等待的隊伍。趕車的是一名布衣皂靴的虬髯大漢,他踞在車座上等了又等,百無聊賴,見前方排著的是一對母子模樣的男女,那老媽媽彎腰駝背,頭發花白;男子約莫三十來歲,穿著山民間流行的短褐丶草鞋,扁擔兩頭挑著柴捆,腰后還有一柄磨利的手斧,顯然是從鑄劍山下來的樵夫。
隊伍移動緩慢,卻非是全然靜止。那老大娘上了年紀,無法久站,只得坐在路旁歇息,每回隊伍稍稍前移,她又得辛苦地起身走前幾步,另覓大石或平地坐下,令人不忍。
虬髯大漢喚那名中年樵夫:“小哥!我瞧大娘這樣挺辛苦的。若不嫌棄,請來我車上歇坐如何?”
挪動身子,拍拍空出來的車座,俯身道:“大娘!我一個人坐這兒挺無聊的,您來陪陪我罷。”
中年樵夫猶豫一下,終不忍母親受苦,頻頻相勸;老婦原是不肯,捱不住兒子與那虬髯漢子殷勤,終于還是爬上車座,雙手交握,向大漢低頭:“感謝您啊,好心的大爺!龍神保佑,賜福給您這樣的好心人。”
大漢呵呵直笑,點頭道:“那就多謝大娘的金口啦!托福丶托福!”
車座容不下三人并坐,中年樵夫便擔著柴,跟在騾車旁邊,與大漢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聊。
“那些……都是什么人呀?”
虬髯大漢問。
“不知道,以前沒見過。”
中年樵夫搖頭,片刻又低聲道:“都是些江湖人罷?呸,凈是欺負善良的老百姓!”
老婦聽見,慌忙“噓!”
一聲:“小聲點!你逞什么能?他們有刀啊,惹得起么?”
中年樵夫面有不豫,只是不敢忤逆母親,悻悻然閉上了嘴。
大漢滿臉堆笑,怪有趣的眺望前方,似乎一點也不以為意。
后方隊伍越排越長,忽聽有人大聲鼓噪:“喂!前頭在搞什么玩意兒?”
兩名武官裝束的青年扶刀而出,隊伍里響起一片嗡嗡低響,此起彼落:“……哎,是無雙城的人!”
“來啦來啦,終于等到啦!”
“給他們一點兒顏色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