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呆點了點頭,身子突然一陣顫抖,面色慘白。
安生抓住他的手臂,直覺觸手寒冷,阿傻恍然不覺,怔怔望著那幾間茅草房子。
韓秋色示意二人躲好,提著雙劍,施展輕功掠上巖臺。安生拉著阿呆躲在山坳轉角處,也不知過了多久,才見巖臺上銅件光閃,老韓踏在巖畔揮舞雙劍,示意二人上前。
“我這里處處都看過了。媽的!居然一個人也沒有。”
老高笑罵:“真是怪了,難道陽頂天是謙謙君子,得了教訓便躲回家反省去了,從此絕了報仇的念頭?”
茅草屋后便是懸崖,遠眺能見入山的那條羊腸小徑,其下林冠光禿一片,當真是一覽無遺,的確沒藏什么伏兵。安生聳肩道:“興許還是沒找到這里吧?若無阿呆引路,我們恐怕也找不到。”
居間的大屋雖然是茅頂土墻,卻無左右二廂,是個具體而微的三合院式。一旁另有兩棟小屋:一棟是谷倉的模樣,其中堆置著獵具雜物,另一棟更小的茅舍卻經人打掃整理,擺著簡單的床褥幾墊,床上還有幾件發霉的衣服。
阿呆夢游似的走進屋里,靜靜坐上床榻,裹著白布的尖細指頭摸上舊衣,止不住地發顫著;一連幾次,始終無法把衣衫拈起。
安生心中不忍,正要上前,卻被老韓挽住。
“這一關,他始終要靠自己過。”老韓搖了搖頭,面色凝肅:“過不了,一輩子就會困在血色的夢魘里,每夜都會從惡夢中驚醒,有時一閉眼便能瞧見。那些東西,你想忘也忘不了,隨著時間過去反而越見清晰,又或者你以為自己已經忘了,其實并沒有;指不定哪一天,它會無聲無息地竄出來,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將你一口吞掉……”
安生被他陰沉的語調與神情所攝,剎那間動彈不得,半晌才喃喃道:“那……該怎么辦?”
韓秋色冷冷一笑,眸中卻無笑意:“他只能,學會和惡夢做朋友。”輕聲道:“和它一起吃,和它一起睡;笑著與它敬酒,毫不在意地枕著它入眠……如此而已。”
安生不禁一悚,回神才覺遍體生寒,見老韓已往大屋處走去,忙三步并作兩步追上前;想想還是不對,語帶試探地問:“老韓,你方才說什么與惡夢做朋友,到底是什么意思?”
老韓笑道:“什么什么做朋友?你暈頭啦?我是說咱們做人家的朋友,別不長眼睛,給人家一點空間,如此而已。”
兩人來到茅舍西廂,韓秋色隨手推開虛掩的柴門,赫見黝黑的斗室里,東一塊西一塊、發黑似的濺滿了大片褐黑色污漬,地上、墻上、破爛的竹椅上……簡直是無處不在。積了蛛網灰塵的屋角地面,還散落著撕碎的布片。
茅舍簡陋通風,就算什么血腥穢氣,兩、三個月見也已散得干干凈凈,然而一見室內的景況,便似有一股腥腐鮮烈的血肉氣息沖入鼻腔,其勢兇猛,宛若野獸肆虐一般,叫人不禁掩鼻側首。
“看來,這就是兇案發生的現場了。”
韓秋色稍微推開門扉,電一般的目光掃過屋里各處——梁上垂下的粗大鐵鏈、地上染血的柴刀,還有四處散落、發黑糜爛的細骨碎肉,似乎還有幾截帶著指甲的變形指頭,搖頭道:“畜生才能干出這等事來!阿呆一刀劈了那昆侖奴,還算便宜了那廝。走吧,這沒什么好看的了。”
茅舍的中堂桌椅倒落現場一片狼藉,夯平的地面上有道飛濺的斜扇形血跡,長、闊便與一柄尋常單刀相似,可見噴灑的金刀驚人。以這片血跡為中心,四周墻上地下都濺滿了小指粗細的斜長血點,觸目驚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