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生暗想:“看來,這里便是昆侖奴最初動手行兇的地方了。”
據阿呆之言,攝奴一照面便砍了老爺子的左臂。老爺子是慣用左手之人,一身的藝業都在這條左膀之上;年老重創,又失了用刀之手,這位名滿天下的刀界耄宿虎落平陽,慘死在惡魔的凌遲酷刑之下。
“以殘留的足跡來看,恐怕還是那廝暗施偷襲,老爺子屋里為維護阿呆周全,情急之下,空著手硬接了一刀。”
韓秋色蹲下身來,指著地上交錯如虹的激烈掃痕:“若非如此,以‘修羅刀’老爺子的造詣,就算他年邁體衰,那廝也未必能是對手。”
他從狼籍四散的桌椅碎片中撿起了一片寬長木牌,舉袖拂去塵埃,見排上朱漆陳舊,以齊整的硬筆小楷寫滿修氏一門十四代先祖名諱,嘆道:“這塊排位帶將回去,足以證明阿呆說的是實話。老爺子乃名門之后,祖宗名諱是查得出來的,總不能自行捏造。可惜修羅刀曾經威震一方的修羅刀法,補天秘式,從此都成絕響!”
“‘修羅刀’是武林中很有名的刀客么?”
“嗯。”
兩人轉往東廂,此處倒是未受破壞,只是久無人居,積灰甚重。屋內有竹制的書架、桌椅,還有一張簡單的竹榻,看起來像是一間書齋。韓秋色隨手拍去灰塵,拉開竹椅坐下,一本一本將架上的書冊取下觀視;又打開書畔的屜匣,檢視其中的書信紙張。
安生覺得有些不妥,低聲問:“老韓,你在找什么?”
韓秋色低頭不語,其中幾本書翻過后便拿在手上,并未放回,翻到對屜中取出的幾卷白紙看得十分仔細,不住撫額點頭,一會兒才接口:“喏,我在找這個。”
將手里兩本黃舊小冊往桌上一放,一本封面題著《泣血錄》四字,另一本則是《補天引》。
安生奇道:“這是什么?”
老韓大笑:“這是刀譜和功法”
隨手一翻,那本《泣血錄》里密密麻麻的都是字,前頭似錄著歷代先祖名諱,倒還不顯緊湊,后半卻忽然變了模樣,整頁擠滿蠅頭小楷,寫的似是八股策論一類,完全不知所謂。
而《補天引》同樣是半本的族譜郡志,講述修家先祖開辟鑄月山莊的沿革與艱辛,后半卻是一幅幅持刀揮舞的秀美人形,圖中的女子筆觸古樸,氣韻生動,纖纖素手提著一柄尖刃大刀,襟袂飄飄態擬神仙,低垂眉目的莊嚴寶相與形制怪異的大刀形成強烈對比,卻又不覺得丑怪。
圖解不比心訣,字數寥寥,安生一眼就瞥見“修羅刀法第一式”的字樣。
那圖繪得極有靈氣,女子斂目含笑,雙手并握,手中的尖刃大刀舉向半空,身上裝飾的瓔珞、半臂披巾卻向下飄揚,其勢靈動,幾乎可以聽見襟袂獵獵的聲響。
他心念一動:“原來這圖是在演示刀法。”
稍加移目,只見下一幀圖里女子持刀平舉,豐滿腴潤的下半身屈膝微踞,披巾、衣袂向上飄揚,連頭頂梳的靈蛇髻都微微揚動,整幅圖呈現一種微妙的動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