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生精神大振,忽聽“嚶”的一聲,一只尖細的下頷輕輕摩掌著鎖骨,膚觸膩滑無比,香澤微溫、吐息如蘭,排扇似的兩彎濃睫眨巴眨巴地掃著他的頸側,周芷若終于醒了過來。
安生低聲道∶“周姑娘,我們要出井啦!”
周芷若瓊鼻中輕唔幾聲,無力抬頭,彎翹的睫毛又褊了幾下,直褊得安生頷頰生風、又癢又刺,不由得機伶伶地打了個冷顫。
眼見自由在即,他心情大好,忽覺有趣∶“她的睫毛又彎又翹、又厚又挺,倒像城里刷洗馬匹的豬毛鬃。好好一個人,眼上卻生了兩排硬鬃刷子,不知看來是什么怪模樣?”
正欲握繩,懷中嬌軀一震,周芷若不知何時已側轉過頭,盯著井繩急喚∶“別……別握繩子!”
這兩句彷佛用盡了她所剩不多的力氣,酥胸不住起伏。
安生探出的右手一縮,只靠左臂支撐兩人重量,滑落尺余才又重新穩住,險象環生。凝眸望去,赫見井繩最上端數尺間,錯落地插了幾根細如發絲的牛毛針,非對正月光難以望見。
若無周芷若及時喝止,無論安生如何出手,終不免要被牛毛針插入掌中。
那針回映著月光,透明之中泛起一絲藍汪汪的艷彩,想也知是喂了劇毒。
周芷若于腰間微一摸索,取出一只小巧的蛛爪銀鉤,玉手輕揚,一抹銀光飛上井欄,發出“鏗”一聲脆響。
她隨手拉了兩下,將一條幾近透明的細索交給安生。
“用這條天蠶絲,咱們從另一頭上去。距井口三尺時踏著井壁一蹬,運勁躍出,落地后不要亂動,先看清楚再走。井欄內外,也可能布了毒針。”
周芷若低垂粉頸,緩緩調勻氣息,才又補上一句∶“如果是我,就會這樣做。”
這般心計,已超過安生所能想像,他不敢自作聰明,乖乖依言蹬墻,一躍而出。
早已熟悉井底幽黑的雙眼,一旦置身月下,頓覺舉目皎然,周身無不纖毫畢現。仔細查看腳下,不見有牛毛毒針,安生松了口氣,心想∶“要比心計之毒,陽頂天畢竟不如你。”
他收起銀鉤絲線,解開腰間束縛,將周芷若橫抱臂問,雙目機警地四下巡梭,一邊緩步倒退至山門邊。
門內籍火未熄,劈里啪啦的燒得正熾,安生一靠近便覺暖和,連忙瞇眼側頭,避免雙目受損。忽地懷中玉人微動,周芷若拉著他的衣襟低聲急道∶“停步!到……到這里就好。”
“怎么?”
他渾身緊繃,不住東張西望∶“又……又有埋伏?”
周芷若“咕”的微弱一笑,緩過一口氣來,指著階臺上一路蜿蜓至腳下的水漬,低道:“廟門內多是灰塵稻草,這水一路……一路滴將進去,就算干透了也會留下痕跡。”
安生一凜,不禁回望水痕,喃喃問道∶“陽頂天還會再回來?”
周芷若輕道∶“插了毒針,定要回來收尸。這么多年了,他多疑的性子一點也沒變。”
遙指著籌火不遠處的一只綾錦包袱∶“用銀鉤絲線勾過來。”
安生小心將她放在門邊,將那只包袱給“釣”了過來,回頭遞去。
“咯,你的……”
忽然一怔,再也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