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掩映之下,倚門閉目的女子竟有著一張難以言喻的絕美容顏。
重傷后的瓜子臉蛋渾無血色,反倒顯出羊脂玉般的剔透晶瑩,焰火、幽影在她五官分明的俏臉上不住地跳動交錯,卻掃不出一絲微瑕,猶如握在手里細撫多年、瑩潤細膩的象牙滾盤珠。
投映而來的籍火光芒由紅轉橘、由橘變黃,時而又化成熾艷的刺亮;影子更是深深淺淺,黑、紫、靛藍、深赭……不一而足。無論投在她面上的色彩如何變化,放眼望去卻只得一個“白”字,所有的流輝濃彩不過是映襯,在那樣純粹白哲的完美之前,也只能相形失色。
安生全然想錯了。
那樣彎、厚、挺、翹的睫毛,并不像兩把裝在眼上的排扇鬃刷。也只有那樣驚心動魄的黑濃,才能為她緊閉的雙眸留下三分稚氣、三分溫婉,三分的嫵媚嬌瞠,以及一絲難以形容的危險剽悍。
除此之外,這卻是一張端雅嫻麗的臉龐,理當口吐仙綸,不染人間煙火氣。
安生呆望良久,終于明白她為何要戴那頂遮臉的紗笠、阿呆的大哥又何以愿意為她而死一想起阿呆和陽家的悲慘遭遇,他驟然省覺,一顆心迅速冷了下來,盡管胸中難掩坪然,那種血脈賁張、眼酣耳熱的暈眩感卻逐漸消退。
周芷若似已習慣了他人怔望著自己的模樣,接過包袱至于膝上,小心解開系結。
安生知是她的隨身行囊,本不應多看,卻禁不住好奇心的驅使,眼角余光微瞥。
周芷若卻恍若不覺,從行囊摸出一只小盒,然后原樣疊好,連外頭的綾紋包袱巾都裹得分毫不差。
“放回去。”
安生按她的吩咐,以銀鉤絲線又將包袱拋回原處。
周芷若打開小盒,盒中有兩枚龍眼大小的藥丸,一枚碧如琉璃燒煉,通體晶瑩,微帶透明,說不出的溫潤;另外一枚卻是赤紅如火,透出些許暗金,看似份量頗沉。
她手捧金盒,罕見地微露遲疑,幾次拈起那枚碧綠琉璃丹欲放入口中,幽幽嘆了口氣,終于還是放回盒里。
安生心想∶“莫非是這盒傷藥太過珍貴,她竟舍不得服用。”轉念又覺好笑∶命都快沒了,珍寶還留之何用?想想再無郢礙,抱拳道∶“明姑娘,今日蒙你相救,真是多謝了。你既有療傷靈藥,想來也不需要我再羅唆,就此別過。請。”
轉身便要離去。
豈料周芷若又是一陣劇咳,氣力俱一哀。安生聽得不忍,走出幾步,忍不住回頭∶“周姑娘!你本事這么高,若能及時服藥,待身子大好后,誰也奈何不了你。何苦為了身外物,卻來為難自己?”
周芷若低頭不語,突然“咕咚”一聲斜斜倒地,竟已暈厥。
安生飛奔過去,一把將她抱起,拍去鬢邊發際的草屑,火光映紅了懷里的端麗容顏,不覺看得癡了。
“這么美的姑娘,卻有顆歹毒心腸。”回過神來,又伸手輕捏她人中。
周芷若濃睫瞬顫,猶如蜻蜓飛上玉搔頭,“嚶”的一聲,悠悠醒轉……
“周姑娘,我喂你服藥。”
安生欲開盒取藥,卻被她按住手背,才驚覺她渾身顫抖、小手寒涼,顯然是傷后失溫,其癥十分嚴重。
“這藥……不治我的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