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芷若蒼白一笑,櫻唇顫抖。“尋……尋一處安全的地方,我……我能運功自療。快離開此地,晚了,便……走……走不了啦。”
閉目斜頸,似又昏厥過去。
安生莫可奈何,想到陽頂天隨時可能回來,總不能棄她于不顧,把心一橫,將小盒妥善收入懷中,橫抱著周芷若奔出山門,待視線熟悉夜色,便發足往黑夜里奔去。
兩人在井中浸得渾身濕透,頂著寒風奔行,連身子健壯的安生也受不住,不多時便凍得嘴唇發紫,不住簌簌顫抖,雙頰顱中卻如有一只火爐,隱隱虛發汗熱。他心中暗忖∶“不好!這樣下去,怕連我也要病倒。”
抱著周芷若,躲入樹下一塊大山巖后避風,但聞山間風緊鴉嘯,舉目四野一片漆黑,心中忽覺旁徨,茫茫然的不知該如何是好。
“你……聽見了沒?”
衣襟微微一緊,周芷若偎著他的胸膛,顫聲輕道。
安生心念一動,寧定下來,陡覺風中隱隱有股雜音,辨不清人聲抑或金鐵交嗚,只是混雜在風聲呼嘯、禽嗚獸咆等天然的野地聲響之間,就是覺得極不自然。
“那是什么聲音?”
周芷若打了寒顫,搖頭不語,過了一會兒才低聲道∶“跟……跟著過去,記得揀有……有路處走,便能見得有人。”
安生會過意來∶“若無柴火、大氅等保暖之物,周姑娘撐不過今晚。”
陽頂天的神掌何其厲害,連老韓鐵打的身子都捱不了一下,這嬌滴滴的女郎卻硬生生受了兩掌!周芷若全身的內力全用于抑制雷勁、以免爆發,再無運功御寒的余裕,此刻身子骨只怕比一名不懂武功的弱女子還不如,受寒一夜,極可能便要了她的命。
安生恢復鎮定,循聲而去,靠著皎潔月光走了數里的彎繞山路,鋪著石板的山徑穿過一片茂密樹林,眼前驟然一寬,聳出一片丈余高墻,飛檐翹脊、壁染朱紅,巍峨處絲毫不遜于鑄劍山的無雙城。
他不禁一愣,忍不住眨了眨眼睛,心想∶“方才一路蜿蜓直上,怕不是到了半山腰。林間野地,怎能有這么氣派宏偉的大院?”
那朱紅宮墻沿著山腰間的平臺向兩側延伸,左右眺望均不見盡頭。遠處似有一座門房似的突出耳房,卻未懸掛燈籠,只是院中燈火通明,似也無須燈籠來照。
奇妙的是∶原本那股莫名怪聲在二人進樹林前忽然停止,“鏗、鏗”幾聲激越的金鐵交嗚后,倏地化作風流云散,只余低嗚嗚的些許人聲,然而聽似極遠,片刻亦消失不見。所幸大院上浮著一片暈黃,盡管遠處不見高墻,仍足以當作路引。
安生不欲驚動院里人,取出銀鉤拋過高墻,“鏗。”
勾住內檐,小心抱著周芷若翻過墻檐,縱身跳入院中。
那院落甚是廣闊,地上遍鋪大片的青石磚,形制、用料可比流影城的內城規格,甚至猶有過之。院中每隔幾丈便豎有一盞蓮燈,是蓮臺銅柱中置著一盞油燈,上覆防風的琉璃燈罩;糜廊砌起的高臺下也是每隔幾尺挖出一個方孔,與檐上對襯的瓦隴中俱都置入蓮燈,與其說是“明如白晝”卻更像走入出塵仙境,上下一片燈靄浮溢,美不勝收。
安生落地時嚇了一跳,抱著周芷若躲入一叢修剪齊整的山茶中,不禁咋舌∶“點上這么多燈盞,一夜要燃去多少燈油!此地定是某位大官巨富的山間別墅,卻不知是何人的物業,鋪張竟可與城主相比?”
院中雖然燈火通明,廊間的廂房卻都是一片漆黑,安生不敢貿然進入,沿著院墻往荒僻處走,遠離大院之后,赫見一座谷倉似的兩層木造建筑,獨門獨戶,不與他處相鄰。
那木屋左右是空曠的晾衣場,置著一座座空架子,屋外堆滿木耙、掃帚之類,卻無相鄰的下人屋舍,門窗縫里透出些許微光。安生掩至窗下窺看,只見屋內地面上鋪著厚厚的干草,四壁均高高堆著一束束草料,屋內連一副桌椅也無,壁上嵌著一盞琉璃蓮燈,便是光源所在。
他推門而入,里里外外巡過幾回,確定無人之后,才將周芷若抱了進去。草料倉的二樓挑空,僅沿墻筑了個“回”字型的踏板,寬約兩尺余,還不容一人平躺翻身,以一條木梯上下交通;待四面的草料堆高至頂,便可站在踏板上以鐵耙翻動。
屋內門窗緊閉,隔斷寒風,自是比外頭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