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扔掉袖布,冷笑∶“閣子里的機關,比這個還要厲害百十倍。你若連這爪都避不過,橫豎也是個死,不如讓老子一爪斃了干凈。”
目中似蘊著邪邪一笑,嘿嘿道∶“你站在閣子前,先閉眼再開門;門扇一開,須按口訣行事,到走完階臺才能睜眼。出閣時先喊一聲,同樣是出來之后關妥門戶,才能打開眼睛。”
安生深吸一口氣,依言走到閣子門前,閉上眼睛,故意粗著嗓子大喊∶“你可別又出手偷襲,小爺跟你沒完。”
黑衣人冷哼一聲,并未接口,聲音比方才更加遙遠,足見他畏懼閣中機關,早已避了開來。
安生心中估量著逃命的可行性,略一遲疑,乾元真氣忽生感應,頸背上吹來一陣腥熱噴息,一只利爪從身后輕輕握住他的頸子,黑衣人低啞的語聲震動耳廓∶“你若想乘機逃跑,又或揣了東西便想一走了之,捏斷你的頸子便只需要這點時間。”
安生渾身汗毛豎起,勉力一笑∶“呸!小爺說一是一,又不是你。”心中嘆了口氣,忖道∶“安生啊安生,如果門一開便是萬箭穿心,也只能說是命。”
伸手推開閣門,踏了進去,反手又將門扉閉起,連半點多余的動作也不敢有。
但閣中并沒有萬箭穿心。
靜謐的屋里有種陳舊的氣味,像在陽光下曝曬許久的檀木之類,靜靜散發著濃郁而干燥的香氣。安生原以為閣中應該灰塵極重,即使是十方堂那從未有人去過的心柱梁間壓成了厚厚云母狀的塵毯,嗅來仍帶有濃重的土味。
這里卻沒有類似的味道。檀木的氣息干燥而清爽,并不刺鼻。
機關軸心中的鐵件一定會有的油味,屋里也完全聞不到。但這也許是因為許久無人觸動的緣故,安生想。他默背著口訣,按照詩句中所隱藏的指示邁步、轉身,低頭爬行……閉著眼睛讓時間變得相對漫長,緩慢復雜的動作也比想像中吃力。
安生手扶欄桿,滴著汗水彎腰走上十級階臺,伸手往上一頂,推開兩扇外翻的暗門,終于可以直立起來,走完剩下的五階;轉身、蹲下,摸索著暗門上嵌入的凹槽暗扣,將暗門重新關起來。
“好了!”
他睜開眼睛,并沒有想像中從四面八方射出的怪異光芒襲擊雙眼;待眼中旋閃的一兄點消失,瞳仁漸漸熟悉了黑暗,安生發現自己置身于一個沒有任何隔間的廣大空間里,彷佛連呼吸都有回音。
這里的空氣雖然與樓下同樣干燥,卻有一股獨特的蠹腐之氣。這樣的氣味安生十分熟悉,無雙城中舉凡帳房、藏書室、挽香齋……所有堆放大量文書的地方,都會彌漫著類似的味道。
取出黑衣人交給他的竹管火絨吹一兄,安生點著了角落里的蓮燈,蓮花形的精瓷燈盅里還有小半碗的清澈燈油,油面上連一只蚊蠅的尸體也不見,與在上等院中所見相同。
安生回過頭去,不覺睜大了眼睛,半晌都說不出話來。
整個閣樓頂上都是書。以支撐橫梁的問架柱子為軸線,這二樓放滿了書架,一排又一排的,整整齊齊陳列,書架上堆滿一卷卷的書與軸幅,安生隨手抽了一本翻閱,果然是佛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