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畫面想來真是滑稽得,在場四人席地而坐,下盤不動,其中三人專心療傷,卻只有我一人與一只……不,說不定是幾十只、甚至幾百只看不清的鬼手纏斗不休,斗得精疲力竭,《獸人訣》的寒陰功體逐漸受一股綿和柔勁壓制。
“原來在交手之際,老和尚的內力已不知不覺透入我的四肢百骸,一面克制獸人功體,一面……替我療傷。”
冥王不覺一凜:“什么?”
“那是我平生從未有過的奇恥大辱。”老人冷笑,青黃交閃的異眸中掠過一絲疲憊:“就算是你現在問我,只要有一點機會,我也會毫不猶豫地選擇”活下去‘。然而,被敵手以這等手法拯救性命,當下不禁有種’恨不得死了好‘的屈辱。“
薛平貴并沒有選擇,他連敵人是如何與自己交手都弄不清,在這場戰斗之中,他并沒有任意喊停的權利,只能身不由己持續著最初由自己所引發的無聊搏斗,猶如一具荒謬可笑的扯線傀儡。
但很快的,《獸人訣》的致命缺點即將剝奪他的行動能力,再也無法與那只看不見的鬼手維持攻守之間的平衡。
薛平貴突然抽搐起來,整個人如風干的蝙蝠般縮成一團,倒在地上不停發抖;青皮刺發的奇特異相迅速消退,**的身子顯得既蒼白又瘦弱,仿佛突然瘦了一圈。
誠如先代冥王所說,《獸人訣》是一部寅食卯糧的邪術。它驚人的爆發力與恢復力,乃是凝縮體內精元于一時一地,倏然迸發,不可長亦不可久;使用過后,必須補充大量的食物,通常是新鮮的血肉,并佐以特殊的龜息深眠,才能回復被凝縮挪用的生命精元。
歷來修習《獸人訣》者,無不殘忍嗜血,這不只是因為心性改變,同時也是練功所需,難以割舍。
薛平貴為迅速修補墜崖受創的身體,不惜超用體力,全身精元耗盡,生命飛快流逝,必須補充大量的營養。他整個人縮成干癟癟的一團,全身肌膚焦黃黯淡、皮皺形萎,嘶聲呻吟:“血……給我……給我血肉……”
灰袍老僧輕嘆一聲,垂首道:“福報、惡報皆是緣行,施主這又是何苦?”
薛平貴蜷著身子,痛苦萬分,意識僅余一絲清明,忽覺身子輕飄飄一晃,周圍景物竟已瞬變,原本崖底的那一大片荒林亂石俱都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刺入骨髓的陰濕寒冷,頭頂上漆黑如夜,似有無數石鐘乳垂落,櫛比鱗次,蔚為奇觀;身下卻是一洼碧瑩瑩的青綠水塘,水中蕩漾著細小的幽亮藍藻,襯與粼粼波映,仿佛天地倒轉,光源卻是自底下透出。
老和尚是活生生的人,非是什么鬼怪,自是他施展了絕頂輕功,眨眼將三人攜來此間。他將兩名年輕人浸入水塘,只露出口鼻呼吸,回頭提起薛平貴的后領,也沉入水中。
池水出乎意料的黏稠,略一攪動便發出唧唧聲響。薛平貴直沒至頂,骨碌碌地吞進了大把膩滑的發光藻漿,正欲掙扎,忽覺藻粒入口如肉角,外脆內韌,一咬便迸出濃汁也似的漿液來,咀嚼起來有血膻之氣,咽下后腹中飽實,如食生肉,體力竟隱隱恢復。
這是……天助我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