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被稱作“夫子”聞言疏朗而笑,暗影中袍袖一招,書生飛至圣藻池的另一角,沉入他身前水面。
他點了書生幾處穴道,雙手為他推血過宮,運化內息,一邊溫書笑道:“命也能改么?我無段兄這般大能,看來也只能待這名書生清醒,教他讀幾年詩書,聊以圣人之道,與段兄的霸王命格相抗衡,一爭后三十年之短長。如何?段兄有無興趣再賭這一局?”
段天涯淡淡一笑。
“得儒門九圣之首、‘天圣’孔宣文親自調教,此子日后無可限量。此乃蒼生之福,段樂見其成,這便不用賭了罷?”
那夫子孔宣文朗笑道:“段兄與大師學壞啦,凈是耍賴。咱們前一局賭了整整十年,勝負未決,再賭一局三十年,以天下武林的氣運分勝負,進退皆為生民,豈不壯哉!”
段天涯并未接口,似乎興趣缺缺。
薛平貴聽到這里,一顆心已沉到了谷底。
“那死窮酸若是孔宣文,這老和尚怕不是……是傳說中的“鑒真”老禿驢!”
不禁搖頭,差點笑出聲來:“老子今日倒霉的程度,堪稱是前無古人、后無來者,只怕世間再也找不出第二個。”心一橫,“潑啦!”竄出水面,噬魂爪扣住那老和尚的咽喉,另一手順勢拿住胸口膻中穴,將和尚遮在身前,厲聲道:“識相的就別動!老子行出百里,自會將老和尚放回;誰要膽敢追上來,老子便撕開老和尚的喉管,將血放個清光,還你們一條風干臘肉!”
段天涯、孔宣文分坐水塘兩頭,盡管隔著一池碧瑩清波,幽映粼粼,依舊看不清兩人的模樣,只依稀見得半身浸于池水中的少年與書生身后,各有一條模糊不清的身影輪廓。
兩人靜默良久,連老和尚也沒說話,若非單薄的胸膛猶有起伏,薛平貴幾乎以為自己搶了具干尸為質,心底掠過一絲不祥:“莫非老子走眼了,老和尚不是什么要緊貨?”
忽聽一聲長嘆,孔宣文道:“大師,這一局是你輸啦。大師固然慈悲,種善因卻不能得善果,畜生終歸是畜生。”
鑒真合什道:“因緣無善惡,即破即立,色滅不二。貧僧又輸在哪里?”
孔宣文嘆息道:“儒者不刑,非是無刑,不欲濫耳。像惡道三冥這般匪徒,殺了也就是了,大師一念之仁,卻將自己推入了險地。”袍袖一揚,扔破布似的擲出一條身長九尺有余的昂藏巨漢,筋肉糾結、膚如鑄鐵,頸間掛著一串由雪白顱骨串成的骷髏項鏈,模樣十分駭人。巨漢落地滾得幾匝,更不稍動,似被人封住要穴,昏迷不醒。
段天涯見狀,也從身后影中拎出一人,同樣落地不動,悄無聲息。只見那人身穿錦綠團袍、樸頭官靴,臉上繪滿油彩,面目難辨。
冥王渾身僵硬,目瞪口呆,一句話也說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