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路飛檐走壁,逕往娑婆閣奔去。只隔了短短兩日,安生的內力已不可同日而語,奔跑的速度更快,聲息卻如風過林搖一般;幾個打掃的小廝偶一抬頭,連影子也沒瞧見,只以為是大雁飛過,又或蒼鷹般旋,繼續倚著竹掃帚,低頭猛打哈欠。
天未大亮,安生小心摸近了娑婆閣。四周環繞的那片林里東倒西歪橫著巡邏戍衛的小鬼,均是一指斃命,血都沒多流半點,完完全全是周芷若的作風。
她侵入這片林里只怕像風一樣,殺人、救人皆是轉眼來回,不費吹灰之力。
但……為何都到了這時,周姑娘還遲遲沒去接應自己?
安生心中掠過一絲不祥,悄悄摸上階臺,推開閣門。
冥王說的半點也沒錯。薛平貴畏之如猛虎的“機關”其實就是刻滿閣中每個角落的“佛語”;除此之外,就是一座再普通也不過的佛經堂,但以薛平貴傲視天下的精絕眼力,這里卻是處處殺機。
安生撫著樓梯上密密麻麻的字刻,腦海中突然掠過一個念頭:“薛平貴說他花了一年的工夫才參透千手觀音像的秘密,練成‘鏡射鬼手’……奇怪!二樓也到處刻滿了字,連觀音像上都有,他怎地不怕?”
一股寒意從腳底一路爬上了腦門。
只有親身去過娑婆閣二樓、參透觀音像秘密的安生才知道:薛平貴絕不可能待過樓頂,也不可能從刻滿佛語的觀音像上悟出鏡射鬼手,除非……二樓的刻字傷不了他!
雖然不知個中究竟,但冥王和周芷若不約而同接收了一個錯誤的訊息——薛平貴畏懼天佛語,在刻滿佛語的娑婆閣里他將無法睜眼、動彈不得,否則將引發“焚天佛語”的舊創,死得痛苦不堪——這情報的前半截無誤,后半截卻錯得離譜!
薛平貴……不怕二樓的字刻!能阻止他的佛語只存于一樓!
當然,薛平貴在練成鬼手之前一直逃不出這里,或許是二樓只在窗欞、樓梯蓋板等地刻了佛語,因此他既不能看、也不能接近。如果是這樣的話,褐開蓋板、潛入二樓的周姑娘,恰恰便是薛平貴最好的偷襲對象!
安生不敢再想,一撐扶手躍上梯臺,以肩膀撞開蓋板,在地上連滾兩圈,閃入一堵書柜墻后。
他毋須眨眼適應黑暗,背向閣門的鏤花窗格已被打碎了幾扇,將明未明的朦朧天光照入閣中,四下書柜倒落,經書散得一地;莊嚴的觀音群像斷手碎頭,與破裂的圍欄橫七豎八,教人不忍卒賭。
兩座倒落相疊的書柜底下,伸出一只白生生的修長裸臂,線條優美如鶴頸,肘關節卻以極不自然的角度向下折,看來既詭麗又恐怖。
安生只覺得全身血液仿佛被人抽干,怔望了片刻,才如夢初醒,低喚著飛奔過去:“周姑娘……周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