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知一直等到了傍晚時分,夕陽即將西沉之際,才有交班的地獄道小鬼前來。
安生早一步避入閣樓橫梁問的隱密交角,挖了個覘孔向外窺視,不久便見油彩繪面、綠袍聳肩的冥王,策著骨肉如柴的鬼馬狂奔而來,風風火火的模樣與前夜的混血女郎判若兩人,全然無法加以聯想。
重要的囚犯逃跑了,偌大的道卻無一人察覺,冥王氣得發抖,揮劍斬了兩名負責守衛的頭目,命眾小鬼沿山搜索。想也知道,這不過是亡羊補牢之舉,拖延了這么久的時問,效用極其有限。
安生見她踩著厚底官靴的步履有些不穩,暗想:“是你累昏了,沒能起來審訊薛平貴,怎又怪罪旁人?”
他不知地獄道中人修練陰功,本就習于躲避白日;冥王日間若無命令,眾小鬼便躲在陰寒處呼呼大睡,養精蓄銳。此番走脫了薛平貴,的確是昨夜耀武揚威之后、日間宿衛太過大意所致,那兩名鬼卒頭目躲到山下飲酒作樂、蹂躪婦女,死也不冤。
那四具天陰門的女尸被冥王收了去,安生一路跟蹤扛尸的小鬼來到敬事殿,冥王命人抬出冰獄鐵箱,喚來麾下的尸老解剖尸體,研究下手之人的武功路數。
先前死在林中的一干小鬼尸首,也并排在大殿之上,莊嚴肅穆、金碧輝煌的敬事殿,飄散著衰腐難聞的死尸氣息,猶如阿修羅場。
那尸老生得十分矮小,肌膚生滿怪疣,頭頂童山濯濯,膩滑的皮膚泛著不自然的青紫,再加上肥短而彎曲的粗腿,看來便如癩蝦蟆精化成了人形,十分陰森。他操著一口細如筷箸的銀刀,俐落地將四女開膛剖腹,從脂肪堆里翻出臟腑,細細觀視聞嗅,對冥王道:“啟稟冥王,這四女乃是死于天陰門的‘蠶絲手’、‘極陰指’之下。蠶絲手是天陰門的入門基礎,不算什么上乘武學。
“那‘極陰指’卻是《九陰真經經》中的絕頂功夫,近一甲子以來不曾聽聞有人會使。此間的手法全是初見,一擊取命、招勁皆巧。”
“這么說來,殺人者是精通《九陰真經》的高手了?”冥王蹙眉道。
“該當如此。”
尸老舌尖一舐,嘿嘿笑道:“陰邀月那老虔婆的修為不壞,可惜老了,殺人的卻是血氣暢旺的青年人。天陰門門眾甚多,卻沒聽說有什么人才,要將極陰指使到這等境地,除非是“羅剎女”親來。”
冥王重重哼了一聲。
“我還沒尋她的晦氣,她倒是先踩上門來啦!就算是‘羅剎女’,劫了地獄道的人,本王同教她吃睡不得!”袍袖一揮,森然道:“傳令下去,查出天陰門最近的據點,每日劫它個三五人來,須得抓活的,由本王親自審問!”
隨侍六鬼之一的負屈鬼領命而下。
尸老“哦”的一聲,露出心癢難搔之色,頻頻搓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