響尾鞭既重又快,還能無聲無息地變換方位,防不勝防,安生一路往廊底逃竄,眼看又被逼回了原處,忽覺腦后鞭勢一緩,眼角瞥見仰躺在花圃邊緣的瓊飛,心中一動:“投鼠忌器!”
背鞘擎刀,迥身“唰!”
削下一小截鱗角鞭梢來。
莫太沖一凜,脫口贊道:“好俊刀法!”
須知響尾鞭雖有千鈞鞭勁,凌空卻無著力處,揮刀一砍,就跟砍風中的蘆花、水底的游魚一般,落空者十有**。
安生聽音辨位,回臂一刀削斷鞭頭,勁力是天下無雙的乾元真氣,刀法卻是兒時與鬼叔叔在百寶園中劈柴成束,揮刀萬千次而柴束不倒所緞鏈出來;勁道之巧、出手之快,乃是無數年月積累而成,普天之下更無一門刀法能模擬速成。
莫太沖鞭勢略阻,眼看安生便要奔到少門主身邊,此時方趕至現場的七、八名羅網女郎更不猶豫,各持兵器撲向安生,將他團團圍住。檐上,身經百戰的莫太沖面色丕變,原本便白慘的瘦臉更是白得一絲血色也無,怒喝:“都退開!別礙事!”
卻已經來不及了。
寒光忽綻,宛若暴雪怒潮,老韓“無心刀”一經使出絕難停手,男子的身形一瞬間沒入銀燦燦的光團之中,那七八名黑衣女郎彷佛被刀浪吞卷吸入,手中兵器叮叮咚咚一陣急磕亂碰,連人帶刀又被倏然膨脹的刀風彈了出去,遠遠摔開,俱都帶著難以置信的驚恐表情。
安生好不容易收束真氣,一刀“鏗!”斫在階臺上,這才停住了“無心刀”的驚人刀勢。
正欲挾持驚云突圍,忽然感應背后殺氣,霍然轉身、右腕一痛,只見一抹窈窕修長的烏黑麗影單膝跪地,由下而上拔出腰刀,速度之快,已到了匪夷所思的境地……安生回過神時,龍牙刀已凌空轉得幾轉,脫手飛向腦后。
然而世間至快,卻絕快不過發在意先的先天真氣,安生心念未動,猶拖著一串血珠的右掌突然暴長,握住刀柄往下一拖,斜斜停在來人的頸側。
“且慢!”
他本不欲殺人,鋒銳難當的龍牙寶刀凝而不發,那人頸側白皙的肌膚泛起一片微悚。晨風吹過,幾根柔軟蓬松的烏黑鬢毛黏纏飄落,卻絲毫沾不上明如霜鏡、隱泛血光的青鋼刀面,撲簌簌地刮了開去。
修長出挑的黑衣女郎面無表情,一點也不為所動,彷佛鋼刀架的是他人的脖頸。
安生認出她便是當日與驚云發生沖突的羅網女郎阿蘿,隨手點了她的穴道,心中暗忖:“你家少主為了雞毛蒜皮的事,處處欲置你于死地,你卻仍要為她拼命。”
視線移到左手,卻見她掌中的握柄極長,平直如長劍的刃身單面開鋒,刃頭斜切,竟是一柄頗為罕見的單鋒直刀。
這種刀是由古時的鐵制環首刀轉變而來,形制樸拙,在刀劍仍未細分的時代里被廣泛應用,又稱“古劍”,安生只看了一眼,便估出刀的份量短長、重心配比,確實非是凡品。只是阿蘿雖生得高挑窈窕,使這種**、直挺挺,又長又重的厚脊刀仍嫌沉了些,她專揀出鞘傷人的拔刀術練,那是將兵器之失降到最低,大大發揮了所長,可見其用心。
取得人質,安生不慌不忙,目光四下巡梭,去尋那開聲喊停之人,見黑衣女郎們簇擁著一名溫婉嫻雅的宮裝美婦,駐足于月門之外的一頂垂紗華蓋下,卻是五禽門蒲靜芙。
她身畔一名麻衣葛巾、白發白眉的黝黑老者,面色雖然黯淡,似是大病初愈的憔悴模樣,神情卻是桀驚不馴,目空一切,正是虎靈君唐承運。
“真是冤家路窄啊,安家小子。”
老人雙手環抱,稀疏的白眉一挑,冷笑:“你不但做了小廝,還挾持一名死士,嘖嘖。若非立場相左,老夫倒是欣賞你的特立獨行。”
安生哭笑不得,面上卻不露喜怒,淡淡回答:“老靈君好。若我記憶無差,喊停的人似乎并不是在下。”
他在渡頭識得唐承運以來,一直佩服老人的豪俠膽色,盡管在僵持對立之際,仍不愿失了禮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