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軒轅天起兵江南太平原,招輯流亡,號召各地的難民加入武裝軍隊中興天下。這些流離失所的外鄉之人別無去處,為求饑飽寒暖,索性以軍旅為家,打完了異族,又接著參與一統天下的大戰;戰后在生根落戶,稱作中興軍
中興軍系將領也在江南安身立命,其中有五人結伴退隱于臨澧,朝廷特撥百戶食邑賞賜,以五人名諱中的“仁、義、禮、智、信”為封,賜名“五德莊”。這五人都是中興軍的驍將:上官仁精于馬戰,取敵將首級如入無人之境;公孫義擅用雙刀、何遵禮可舉鼎,李智百步穿楊,而趙信之則通曉水戰,赤水古渡一役順風焚毀敵船百余艘,至今仍為人津津樂道。
五人聯手,號稱敵陣皆絕,江湖上都管五德莊叫”五絕莊”,久而久之,成了流傳通用的名號,連當地土人也如是稱呼。
上官仁等人轉戰各地,致仕時年事已高,雖娶新妻幼妾、辟廣廈良園,遲暮的老將終究不敵歲月流風,人說“生于憂患,死于安樂”,退隱數年之間,接連撒手塵寰,連最長壽的上官仁也死了有十五年以上。據說后人與本地鄉人相處不睦,家聲遂逐漸隱沒。
若非安生曾聽無雙城的老兵說起五絕將軍的凜凜之威,只怕今日也是馬耳東風,不知其所以。
既是五絕莊,那便不會是陽頂天的據點了。奇怪!魚姑娘來這里做什么?
他沉吟片刻,又問牧童:“小哥,你可有見到一輛黑漆馬車從這里過?駕車的,應是一位白皙美貌的白衣姑娘。”
牧牛少年先是搖了搖頭,一會兒又點點頭,見兩人面面相覷,這才遲疑道:“說不定是有的。我……我看書哩,沒怎么留心。官老爺是要找馬車姑娘呢,還是找五絕莊?”
安生心想:“小小牧童,竟也如此好學不倦。五絕莊果是朝廷教化之地,風氣淳厚。”他是農村鐵匠出身,讀書不多,平生最敬好學之人,不覺微笑:“我找馬車和姑娘。你若是看見馬車,還請同我說一聲。”
少年打量了他幾眼,又看看后邊的阿蘿,點頭道:“知道了。”一雙睡眼惺忪的無神眸子卻頗有戒心。
懷疑生人乃人情之常,安生不以為意,細辨地上的輪轍痕跡之后,與阿蘿并轡朝山上的莊園騎去。奔出數丈,卻聽那少年圈口大喊:“喂,官老爺!你們不是要找姑娘么?莊里可沒什么姑娘。”
安生勒馬回頭,鞭梢往地下一指,笑道:“可馬車往莊里去啦!你看見姑娘跳車了么?”
少年愣了片刻,怔怔搖頭:“沒看見!”
安生哈哈一笑,對他輕揮馬鞭致意,吁的一聲掉轉馬頭,繼續前行;身臉不動,低聲對阿蘿道:“他不想讓我們進入五絕莊,必有古怪。”
阿蘿輕輕頷首,回道:”我盯么他。”白皙透紅的掌心里掠過一抹光,已悄悄將那枚水磨小圓鏡放在手中。鏡中那少年兀自看書,一路騎么老牛搖晃而下,既未改變路線,也沒有施放火號信鴿之類,直到山腳邊上一轉,小小的身影才消失在一片碧油油的田畦之外。
兩人來到莊院附近前,見大門深鎖,門上黑漆斑駁,似乎頗歷滄桑。檐下高懸么一塊“五德威服”的橫匾,陽刻的大字泥金泰半褪去,連四角的紅綢扎花都成了不紫不靛的醬缸陳色,看來“家道中落”的傳言確實不假。
馬車的輪跡沒于烏沉沉的莊門之后,魚詩蘭的確是進了五絕莊。
五絕莊的五位當家都是軍旅出身,莊園也蓋得如堡壘一般,從檐頭的角度判斷,墻后必有踏腳的平臺,墻上每隔丈許留有一處針孔箭眼,揭開活蓋便可窺探外頭墻下的動靜,必要時可架弩射箭,又或傾倒沸水熱油等,完完全全就是堡壘女墻的設計。
但此刻整片白墻卻是悄靜靜的,毫無聲息,從墻頭蜿蜓而下的茂密爬藤攀住了大部分的針孔活蓋,就算墻后伏得有人,只怕也是睜眼瞎子一個,什么也看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