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在無雙城,只要一出中興軍眷的村落,便是孩童也會受到本地人的排擠敵視,認為他們占了故鄉的土地,是外來的不速之客。
五絕莊位于全是江南本地人的臨澧縣,除了隨五位將軍退下來的些許親兵,院墻之外俱是充滿敵意的當地土人,直如孤島。上官處仁等在世時,尚能挾么余威收租使役、強娶當地仕紳的妙齡女兒;一旦身故,積怨爆發,再難遏抑。
就在這時,一名年輕人帶了個男童上門,說那孩子叫羅成,自稱是公孫夫人的侄兒。
五絕莊諸夫人中,只有公孫夫人羅氏非是江南本地出身。
羅家本是京都望族,羅大人累官至禮部侍郎,是堂堂正四品的京官兒。城破之日,羅家小姐與家人失散,被公孫義所救,兩人一路逃到江南,而后更以身相許,從了公孫義。
“羅家姊姊一見那孩子,眼淚便流了下來,哽咽道:“是我兄長的孩子沒錯,生得……生得與我哥哥小時一模一樣!”
“姑侄倆抱頭痛哭,我們幾個姊妹也跟么紅了眼眶。從此,那兩人便在五絕莊住下。公孫夫人極是疼愛那名喚“羅成”的男童,直將他當作親生兒子撫養,心中有了寄托,漸漸不再夜中獨坐,或自繡枕淚濕之間惶然醒轉,又睜眼直到天明。
“有一天,羅家姊姊慎重地召集了四府姊妹,當眾宣布,要收羅成為義子。”
上官夫人低道:“起初所有人都反對,但她一反平日的柔弱嬌軟,厲聲道:“五絕莊若無子息,朝廷隨時要將食邑撒回,誰能抗詰?現今是國家初建,律令草草,可知在前朝,三等侯府若無合格之人襲爵,身故之日,門第便等同庶民?”
“我們都嚇傻了,從沒見過她如此聲色俱厲的說詁,當時我隱約覺得不對,卻沒敢直說,只勸道:“侄兒雖親,到底不是姊姊所出。萬一……”
“她冷冷截斷話頭,肅然道:“妹子,妙語是你的女兒,將來卻要嫁人的。她嫁了誰,上官家便是誰的,趙錢孫李也好,周吳鄭王也罷,家祠之內,未必能有一角給上官家的祖宗牌位。”
“后來眾姊妹一想,也覺有理。說也奇怪,自從羅成那小娃娃入莊后,原本鬧得沸沸湯湯的請愿上訴,居然自動平息;漸漸鄉人也不再與五絕莊往來,我幾次派人捎信往娘家,父親與兄長卻避不見面,久而久之眾姊妹也樂得閉門謝客,不再為外事煩心。
“羅家姊姊自從得了義子,氣色益發嬌潤動人,神采奕奕,彷佛變了個人似的,開始妝紅抹艷,不再愁眉苦臉。”
姊妹們以為她是心有慰藉,也不以為意;過不久,李夫人吳氏也說要收螟蛉子,那人不知從哪里弄了個小孩來,說是李智將軍在西山道的遠親,取名“李遠之”,李夫人居然歡天喜地的接受了,一般的不聽人說。
“后來,漆雕、何兩家夫人接連收了義子,卻都是本地人氏,血脈與漆雕信、何遵禮兩位將軍絲毫扯不上關系。”
“我看不過去,好心提醒道:“各位姊姊,現今五絕莊的家業已無人覬覦,若要收養義子,何不著人返回家鄉打聽,找些關系近的才好。”不料諸位姊姊只是冷冷看我,道:“你有女兒,自是一點兒也不么急。”
漸漸我開始感覺,自己無形中已被摒除在外。她們經常私下聚會,還當著我的面竊竊私語、彼此嘻笑,卻不再與我說心里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