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他的感知并非如此具體。
乾元神功增強了安生的五感,但危機交感并非依靠耳目。他不是真聽到或嗅到了什么,距離沒有近到可以藉由五官察覺,然而這種感應又真實得無法忽視不理,甚至救過他許多次。
篷車里的偷歡方起了個頭,安生乾元真氣的微妙感應一攫取他的注意力,頓覺危機四伏,自是欲焰全消。
魚詩蘭極是好強,聞言也不多問,咬牙整好衣發,也不吭聲,撐坐之際身子一軟,才意外露出嬌疲。
安生及時伸手摟住,心疼懷中玉人,湊上櫻唇深深一吻,反手將龍牙刀插入腰后,低聲道:“我們去瞧瞧。”
魚詩蘭本想勸他別管閑事,陡被吻得心尖兒一抽,渾身暈陶陶的,不由嘆息,莫可奈何道:“小心點!莫惹麻煩。”
“嗯。”
山邊斜陽幾已隱沒,抬頭能見半空星子,約莫再遲一刻,夜幕便盡垂闊野。
也不見安生低頭搜尋輪轍血跡,或使用地聽、嗅風之類的追跡法,信韁而行,漫無目的。魚詩蘭正自狐疑,他突然“吁”的停車躍下,按刀鉆入雜草矮樹間。
魚詩蘭的功力剩不足兩成,幸有乾元內丹供應,也非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忍著骨酥體乏跳出篷車,快步跟上,突然“啊”的掩口驚呼,圓睜杏眼,訝色僅只一剎便即沉凝,冷靜打量著地上的黝黑物事。
那是三具無頭尸。
死者俱是男子,身穿夜行衣,頸部的斷口平滑,宛若生剖的帶骨牛腿肉;三人倒地后,動脈的血才鼓動噴出,均是橫向噴濺,濺漬離地不過一尺,不知是刀法絕倫,抑或寶刀鋒快。
鮮血在三尸當中流匯成池,土地不及吸收,恍如一洼深色小潭,稍一接近便感其溫,似是剛死不久。
魚詩蘭膽子雖大,但生性好潔,嫌其腥穢,環抱胸脯遠遠站著,視線四下巡梭,忽低喚道:“是那兒了!”
繡鞋尖兒一點,旋在三丈外的草叢駐足,尋樹枝挑起了一團渾圓物事,卻是枚覆著黑巾的頭顱,包頭的布上印有牛只泥印子,應是斷首后被兇手踢出,沿著飛出的軌跡,依稀可見點點噴漬。
就著余暉悉心找尋,不多時便找到其余二首,以樹枝挑回陳尸處,并排著勾開黑巾三二人俱是三十開外,眉眼端正,梟首一瞬的詫異神情被生動地留在首級上,而非是吐舌暴眼的扭曲死狀。
“好快的刀!”
魚詩蘭喃喃道。
安生將尸體一一翻過,扎緊的腰帶、襟袖里空空如也,不像被搜過的樣子;全身上下沒有任何口袋,除了這身夜行衣與手中鋼刀,三人并未比初生時擁有更多。他低頭合掌輕誦佛號,片刻才道:“馨兒,你猜發生了什么事?”
魚詩蘭沉吟:“天未黑便守在此處,應是埋伏殺人,可惜點子太硬,踩盤不成,枉送了性命。這三個人斷首之后,倒落地面才開始出血,這刀快得不可思議。手底下忒硬的主兒,只派三人未免兒戲,我猜他們是斥候,后頭尚有伏兵。
“還有,身上沒有通牒文書,無法進出越浦城,若是來自外地,也應該有埋伏地點的路觀圖。我猜若非有人接應,便是將衣衫牒書等雜物藏在某處,待任務完成之后再起出更換。”
安生由衷贊嘆:“你可真精細!看得幾眼,便瞧出忒多事來。”
魚詩蘭心中歡喜,嬌艷無方的佾臉暈紅,嘴上卻不肯讓,咬唇抿笑,水汪汪的明艷眸中滿是釁意:“任你夸上了天也沒用,有這么好混賴么?來來來,換你說說瞧出了什么。”
安生指著左首那具尸身。
“他右手背的四指骨節全碎,像是被石磨、鐵盾之類的重物所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