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這情形看來,榻上之人便是那渾無聲息的大師父了。
安生凝目望去,卻看不透幽影中的實體,自也不聞呼吸、心跳之類,細辨下竟連一絲氣味也無。玉尸的苜蓿幽香、虎尸的濕濃獸臭,俱逃不過乾元神功所察,只有那大師父所在之處,聲音、光線,乃至氣味都被吞噬殆盡,再無點滴發散,猶如具體而微的無底深淵。
“少年,你的事,我已聽女徒稟報。”那大師父尖亢的枯老童音從幽影中傳出,覆蓋全身的濃發動也不動,聲音仿佛自虛空發出。
安生一凜,立時醒覺:“是腹語術!”
卻聽大師父續道:“我叫龍尸,乃尸龍門一系的大長老,不過你應該沒聽過我的名號。你叫安生?”
安生正欲起身回話,忽覺喉間搔癢,一股奇異的悚栗如雷殛竄上背脊,隨即聽見自己開口道:“不必了,坐著回話。”
竟是龍尸那尖亢詭異的蒼老童音!
魚詩蘭花容失色,急喚:“大師父!”
玉尸也為之色變。
虎尸低吼道:“坐下!你大師父自有分寸,輪得到你說話!”虎目一睨,身旁的玉尸欲言又止,以目光示意魚詩蘭坐回原位。
安生一驚之下連忙捂口,忙運功提防,鼓蕩的真氣激得衣袂“潑喇!”一聲勁響,這才發現護體真氣并無反應,顯然龍尸所用非是內息外功,而是更加玄奧的力量。
若在數月前,打死他也不信世間有此異能。但親眼見過魔劍之能、領教過馨兒的“魂兮龍游”,再被化龍珠整得死去活來之后,安生對此已能處之泰然,驚愕不過一瞬,旋即垂手斂息,躬身坐定,恭恭敬敬回答:“是,大師父。弟子叫安生,無雙城石橋村人氏。”
“你爹是中興軍的?……”
這回龍尸未再使那“借喉傳聲”的奇術,倒像殷殷垂問的老父爺親,唯恐愛女所托非人,嫁進了不好的門第。安生忽覺親切,老老實實回答:“養父是中興軍老兵退伍。”
“你也是無雙城弟子,還有七品官銜,是么?”龍尸又問。
“是。”
“你未練過本門“尸龍陰氣”,卻能受我《龍吟凝絕》之傳聲而未絕,另與老二赤手空拳對了幾十招,這身內外功夫,決計非是無雙城所能教出。”
龍尸問道:“你是何人門下?”
安生不假思索,抱拳回答:“弟子幼年會得一異人傳授武功,但異人未曾顯露姓名,便即離去。偶然間,弟子以他老人家所授的武功為本城立功,席上鼎天劍門韓秋色韓大爺說是劍帝段天涯的武功。”
龍尸嗯了一聲,似對這答案很滿意,過了一會兒,才道:“你已知曉,我尸龍門只余寥寥數人,各大派視我等為寇仇;且不論正道各派,昔年本門于黑白兩道,樹敵也夠多了,一旦行蹤泄漏,隨時有性命之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