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詩蘭暈紅雙煩,掩口輕:“我家老爺好威風啊,這些官老爺們的眼里直要射出饑火來,若不是礙于將軍大人,怕不一擁而上,將我家老爺撕成碎片吞了。”
安生苦苦忍笑,咬牙低道:“這感覺我理會得。我瞧馨兒時,也是一般想頭。”
兩人正自調笑,忽見一人排開余子大步而來,生得豐神俊朗,手握摺扇,金冠翅搖,正是“九霄奔雷”羅成。
安生自入驛館以來,始終未見陽頂天的蹤影,忽見羅成現身,不覺凜起,拱手道:“莊主安好。”
羅成乃蘇州九霄別業之主,喊他一聲莊主本無不妥,但安生目如鷹隼,顯有旁指。羅成何等樣人,一聽便知他以五絕莊之事相脅,揩扇交握,疊掌半揖,笑道:“安大人毋須客氣。安夫人也安好。”
將“夫人”二字咬得特別清晰。以魚詩蘭的外道出身,若與將軍夫人走到一處,姑蘇城定不輕饒;冒冒然互揭底細,誰也得不了便宜。
“令師身子好些了麼?”安生抱拳還禮,眸光仍舊精灼如熾,沉聲道:“身染奇癥,合該覓一處清靜莊園靜養,莫待病入膏肓時才後悔莫及。”
羅成笑道:“可惜家師身負重任,難有片刻閑適,多勞大人掛心。倒是夫人千金之軀,委由安大人照拂,可千萬別出什麼差錯才好。在下諸務總身,人手又十分吃緊,要不該派一隊精甲武士隨後保護,以策萬全。”
魚詩蘭掩口笑道:“哎,這哪里還是游玩?合著游街哩!莊主忒愛說笑。”杏眼微乜,眸光越過了羅成寬闊的肩頭,滿是不懷好意。
羅成的鼻端嗅得一股溫香習習,劍眉微蹙,不慌不忙回頭一揖:“羅成參見夫人。”
原來沈碧君換好外出的衣裳,偕婆子容嬤、小婢香蘭,由屋外回廊繞了過來,恰好聽得羅成之言,本來喜孜孜的俏麗容顔一板,蹙眉道:“今日我沒想走遠,用不著勞師動眾。”口氣甚是冷淡。
羅成察言觀色,不欲越描越黑,長揖到地:“恭送夫人。”又笑望安生,抱拳施禮:“有勞安大人。”
安生垂目額首,眸光湛然,雖未接口,氣努卻沉凝如山,絲毫不讓。
年輕剽悍的九霄別業之主一凜,暗忖:“這廝修為不俗,比想像中棘手。”以揩扇輕輕擊掌,目送諸人離去。
沈碧君與魚詩蘭并肩相挽,狀甚親熱,但將軍夫人似十分討厭陽頂天,連他的弟子亦覺不喜,自與羅成照面之後,始終寒著一張絕美的悄臉,直到行出驛館才稍見和緩;定了定神,轉頭道:“好啦,難得到了越浦,你們也都回家看看,吃晩飯前回來便是。”
容嬤與香蘭是跟著她從越浦嫁到將軍府去的,都是本地人氏。兩人面面相屈,又驚又喜,顯是夫人臨時起意,事前并未與她倆提過。容嬤喜色一現而隱,小聲道:“哎呀,這怎麼行呢?還是讓老身服侍夫人……”
“有安夫人在,不妨的。”
沈碧君搖手打斷她的話頭,從懷襟里取出一只沉甸甸的織錦小囊,塞入容嬤手里捏著,不許她推搪:“去看看寶貝孫子,添點衣裳玩物。下回再要來,也不知是什麼時候,當心孩子大得快,見了面也不認得。”
容嬤支吾幾聲,訥訥收下了,一逕合掌拜謝。
沈碧君從腕間褪下一只金絲鐲子給香蘭,二八年華的少女不敢拿,怯生生瞥了容嬤幾眼,婦人面上一紅,小聲嘟囔:“夫人給你就收下唄。”
安、魚交換眼色,不覺同抿,才知她塞給容嬤一包碎銀非是信手,此間饒有況味。
打發二人離去,沈碧君松了口氣,對魚詩蘭俏皮眨眼,道:“今兒便有勞姊姊陪我啦。”笑容直如春花綻放,說不出的嬌艷動人。
魚詩蘭雖與她相識不久,對這位將軍夫人的性子卻有幾分把握,也不客套,親熱地挽著她的藕臂,眨眼道:“夫人放心,我家相公武藝好得緊,便有刺客也不怕。”
沈碧君渾似不放在心上,怡然笑道:“我不擔這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