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詩蘭略感詫異,面色卻不露聲色,笑道:“敢情好,那我今日便陪夫人到處逛逛,一解夫人的思鄉之情,玩它個痛快!”
沈碧君濃睫瞬顫,淡淡一笑:“我也不算是思鄉。”
片刻忽握住魚詩蘭的手,凝眸正色道:“我不太會說場面話,一直想學也學不來,姊姊莫嫌我無禮,就當我直來直往好了。我一見姊姊便覺投緣,姊姊若不覺麻煩,我們……便以姊妹相稱,你說好不?”
魚詩蘭望著她清澈的雙眸,忽覺這話問得令人生憐。以她鎮東將軍夫人的尊貴身分,開口與人做個朋友,眸底卻不存希望,一旦魚詩蘭惶恐曲膝以分尊卑,她便立刻武裝起來,以免受傷。
在此之前,她有過多少次與人真心相交,換來的卻都是冷冰冰、硬邦邦的官場應對,官樣文章?
魚詩蘭小手一翻,輕輕握住她柔軟的手掌,笑道:“好啊,我一見你也覺投緣,能做姐妹最好。我是已己年生的,屬蛇,你呢?”
沈碧君沒料到她應答如此干脆自然,不覺微怔,喃喃道:“我……我是屬羊的。”
魚詩蘭笑道:“這樣我便做姐姐啦,妹子。”
沈碧君這才回過神來,露出歡顏,捏著她的手嬌喚:“姐姐。”
雙姝并頭喁喁,無比親熱,簡直無話不談。安生隔著一個箭步,不緊不慢的跟著,沈碧君得以放心交談,殊不知以乾元神功之能不運功也能聽得清清楚楚。
“我從小便與家里人不親。”
沈碧蘿低聲道。說道這時姣美的俏臉上籠著一層淡淡的寥落。
“我娘很早便過去啦,我對她沒什么印象。自從曉事以來也很少見過我阿爹,我記得她對我說話總是客客氣氣的,不像大人同小孩說話那樣。我們甚至沒同桌吃過飯。我打小吃飯都有八人服侍,只我一人能坐,其他人得跪著。”
她自顧自的輕笑起來,甚覺有趣。
“我小時候常常忍不住想:我阿爹和阿兄從不與我一起吃飯,莫不是也怕要跪?你瞧,多傻氣啊!我以為吃飯這件事兒只有我一個人能坐著其他人不行哩。”
魚詩蘭也跟著笑起來。“那好,下回服侍我家相公用膳時,也讓他跪著試試。”
沈碧君差點笑翻了腰。
安生只覺得腹間硬漲,如吞石塊,雙膝隱隱作痛,只得假裝什么也沒聽見,一本正經地負手巡街。
好不容易緩過一口氣,沈碧君輕拍著伏鴿似的勻薄酥胸,又笑了一會,抹淚嘆道:“姐姐的郎君這么好,怎能如此欺辱?男兒偉丈夫,可萬不能傷了志氣。”嘆了口氣,這回卻無戲謔之意。
魚詩蘭與她聊得片刻,才知其兄大她許多,比起客氣過頭、稍嫌冷淡的父親,長兄私下還是很疼妹妹的。
沈家老爺逝世后,其兄沈丘意以十九歲的少齡接掌家業,內守行會、外開疆土,與妹妹間漸不似兒時親密,仿佛多了層無形隔膜。等到大嫂進門,沈丘意事事都依妻子,其妻龐氏乃行中大佬的掌上明珠,精明干練,小姑的處境自然倍加艱難。
“嫁出越浦時我一點兒也不怕。只不過時從這個院兒里換過另一個,也沒什么不同。”
沈碧君輕搖螓首,露出寂寞的笑容:“難得回一趟越浦,我也不想回家。同我阿兄嫂嫂也說不上幾句,只吃一頓飯就走,還得擔心有人跟蹤我,不如別去。”